青石板路在脚下延伸,林初月和陈予一前一后走着,中间隔着恰到好处的距离。大黄狗在前头小跑,时不时回头等他们。
林初月的手指紧紧攥着竹篮提手,指节泛白。六年了,她第一次和陈予走在这条熟悉又陌生的小路上。
阳光将石板路镀成金色,每一步都像踩在记忆的碎片上。
外婆还是老样子。林初月轻声说,手指无意识地拨弄着竹篮的提手,总爱操心这些。
记得老张家原先养的是只花猫。陈予淡淡开口,现在换狼狗了?
林初月踢开一颗石子:前几年咬伤了人,被送走了。说完才意识到,这是他们重逢后第一次谈起分别这些年的事。
陈予的脚步顿了顿:你...经常回来?
也没有。林初月望着远处起伏的山峦,也就回来过几次。
就像某种无言的约定,他们都默契地避开了最想问的那句——为什么从不联系?
转过山脚,那棵老槐树赫然出现在眼前。树干上刻着的歪扭字迹已经随着岁月模糊。
林初月缓缓走到老槐树下,抬手轻轻抚摸着那斑驳的树干,记忆如潮水般涌来。曾经,他们在这里嬉笑打闹,刻下彼此的名字,承诺着永不分离。
陈予也跟了过来,静静地站在她身旁,目光落在那模糊的字迹上,心中五味杂陈。
大黄狗围着老槐树转了几圈,然后趴在一旁,吐着舌头。
“你还记得我们刻字的时候吗?”林初月打破了沉默,声音带着一丝怀念。
陈予微微点头,“当然记得,那时候我们都还小,以为一辈子都会这样。”
林初月深吸一口气,缓缓开口:“这些年,我其实有很多话想对你说。”
林初月的手指停在树干某处,那里隐约可见两个歪扭的刻痕——和,被岁月磨得几乎与树皮融为一体。阳光透过叶隙,在她指尖投下跳动的光斑。
那年搬家太突然。她声音很轻,我爸连夜收拾行李,我连告别信都没来得及写完。
陈予的视线落在她颤抖的睫毛上。六年了,他依旧清晰记得那个空荡荡的课桌,记得班主任说林初月同学转学了,记得校门口再没有人等他一起回家。
我知道。他从口袋里摸出把钥匙,要补上吗?
钥匙在阳光下反射出刺眼的光。林初月看着陈予修长的手指握着钥匙,在旧刻痕旁划下新线。木屑簌簌落下,露出新鲜的木质纹理。
你...她突然发现陈予刻的不是字母,而是一道清晰的等号。
现在连上了。他收起钥匙,指腹擦过那道六年前的刻痕。树皮粗糙的触感让他想起毕业那天,自己独自在这里站到日落。
走过老槐树,转过山脊,一片野山楂林突然撞进眼帘。红艳艳的果实压弯枝头,像无数盏小灯笼在秋风里摇晃。林初月小跑几步,裙摆扫过沾满晨露的草丛,留下深色的痕迹。
慢点。陈予伸手拨开横斜的树枝,有刺。
他的提醒还是晚了一步。林初月地缩回手,食指上冒出一粒血珠。
陈予皱眉抓过她的手腕,动作熟稔得像做过千百遍——就像十岁那年她踩到自己打翻的梅子酒坛的碎玻璃时一样。
别动。他低头查看伤口,睫毛在阳光下近乎透明。
林初月却盯着他发顶的发旋出神。这个角度太熟悉了,小时候她摔伤膝盖,陈予也是这样蹲着给她贴创可贴,只不过那时他的头顶才到她胸口。
陈予从兜里掏出纸巾,突然顿了顿:...没带创可贴。
用这个。林初月从山楂树上掐了片嫩叶,外婆说能止血。
陈予接过叶子,指腹在她掌心轻轻一蹭。山风突然变得喧嚣,惊飞了树梢的山雀。
他低头将叶片揉碎敷在她指尖,翠绿的汁液混着血珠,在阳光下像颗小小的红宝石。
疼吗?
比那梅子酒的坛子碎片扎到的时候好多了。林初月晃了晃手指,记得吗?你膝盖上的疤...
话没说完就卡在喉咙里。陈予忽然撩起裤腿,露出那道月牙形的旧疤。时光把伤痕抚平成浅白色,却抹不去记忆里那个夏日——两个浑身酒气的孩子,在葡萄架下互相包扎伤口,父母的责骂声在一旁源源不断。
大黄狗突然窜进灌木丛,撞得山楂簌簌掉落。几颗红果滚到陈予脚边,他捡起一颗在衣襟上擦了擦:尝尝?
林初月就着他的手咬了一口,酸得眯起眼睛。陈予很自然地吃掉剩下半颗,眉头都没皱一下。
你味觉失灵了?她有些不可思议地问。
陈予从枝头摘下一串山楂:那年你走后,我吃了整整三筐。他语气平淡得像在讨论天气,后来就不觉得酸了。
竹篮突然变得沉重无比。林初月低头看着篮底越积越多的山楂,那些圆润的红果像极了少年时代说不出口的思念,一颗一颗,沉甸甸地压在心尖上。
远处传来树枝断裂的脆响。陈予猛地将她拉到身后——不过是只松鼠窜过树梢,摇落一阵红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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