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知意刚把秀莲嫂子送出门，转身就撞见自家男人顾修远火急火燎地冲进来，额角还挂着层薄汗，眉头拧得像打了死结。
她心头一紧，连忙上前半步：“这是咋了？慌成这样。”
顾修远望着小媳妇一脸茫然的模样，喉结滚动了两下，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他垂在身侧的手攥了攥，指节泛白，沉默几秒后，终是重重叹了口气，声音沉得像浸了水的棉絮：
“老江的媳妇……在家割腕了。”
“嗡——”
这话像道惊雷劈在林知意头顶，她脑子瞬间一片空白，眼前猛地发黑，身子晃了晃差点栽倒。
顾修远眼疾手快，一把揽住她的腰，掌心触到她冰凉的脊背，心疼得不行：
“慢点，别慌。”
林知意死死抓住他的胳膊，指腹几乎要嵌进他的衣袖里，声音发颤，带着难掩的慌乱：
“秋燕……她、她没事吧？人怎么样了？”
看着小媳妇眼眶瞬间泛红，鼻尖抽噎着，那副急得快要哭出来的模样，顾修远到了嘴边的“还不知道”又哽了哽。
他别开眼，喉间发涩，好半天才低声道：
“不清楚，老江已经把她送医院了。”
“医院……”
林知意喃喃重复着，眼泪再也绷不住，像断了线的珠子似的往下掉，砸在顾修远的手背上，烫得他心口发紧。
她拽着他的胳膊摇了摇，声音哽咽得几乎不成调：
“修远，我想去医院看看她……行不行？”
顾修远低头，望见她泪眼婆娑的模样，睫毛上还挂着泪珠，像只受了惊又无助的小兽，心像被针扎似的密密麻麻地疼。
他抬手，用指腹轻轻擦去她眼角的泪，动作温柔得不像话，声音却带着安抚的力量：
“行，咱现在就去。我去开车，你别急。”
军用吉普车在泥巴路上颠簸前行，林知意坐在副驾驶座上，目光直直地黏在窗外，可那些飞速倒退的树木、房屋，在她眼里全是模糊的虚影——
她满脑子都被“翟秋燕割腕”这几个字揪得发紧，心口像压着块烧红的烙铁，喘不过气。
要是……要是秋燕有个三长两短……
后半截念头刚冒出来，就被她猛地掐断，可指尖的冰凉、心口的发慌却骗不了人。
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顺着脸颊往下砸，落在手背上，烫得她指尖微微发颤，连带着攥在膝头的衣角都被浸湿了一片。
顾修远握着方向盘的手紧了紧，余光瞥见小媳妇这副魂不守舍的模样，心疼得不行。
他腾出一只手，用力攥住她冰凉的小手，掌心的温度透过薄薄的布料传过去，声音沉而有力，带着不容置疑的安抚：
“没事的，秋燕肯定会没事的，医生会救她的。”
这话像一道微弱却坚定的光，刺破了林知意满心的慌乱。
她像是溺水之人终于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指尖死死回攥着他的手，嘴唇哆嗦着，喃喃重复：
“对……会没事的，一定会没事的……”
她眼前忍不住闪过下午的画面——下班时，翟秋燕还笑的一起回家属院，那样鲜活的人，怎么转眼就躺在冰冷的病床上，命悬一线？
一想到这儿，她的心疼得像被针扎似的，眼泪掉得更凶了。
车子刚在医院门口停稳，还没完全熄火，林知意就急着推开车门。
她几乎是踉跄着下了车，头发被风吹得胡乱翻飞，也顾不上理，拔腿就往医院门诊楼里冲。
恰好一名穿着白大褂的护士从走廊里走过，林知意像是抓住了救命绳，几步冲上去就拽住了对方的胳膊，指尖因为用力而泛白，声音带着哭腔，又急又哑：
“护士同志！请问翟秋燕现在怎么样了？她是刚送过来的！”
护士被她突如其来的举动惊了一下，愣了愣才稳住身形，看着她满脸泪痕、急切焦灼的模样，放缓了语气反问：
“你说的是刚才送过来的，割腕的女同志？”
“对对对！就是她！”林知意连忙点头，眼眶红得像充血似的，追问的声音都带着颤抖。
“她现在怎么样了？有没有生命危险？手术成功吗？”
护士顺着她的目光往走廊尽头指了指，语气里带着几分惋惜：
“还在手术室抢救呢，手术灯没灭，暂时还不清楚情况。你们先在外面等会儿吧，有消息医生会出来说的。”
顺着她指的方向望去，手术室那扇紧闭的门上方，“手术中”的红灯正亮得刺眼，像一块沉甸甸的石头，死死压在了林知意的心上。
她拖着灌了铅似的腿，一步步朝着手术室挪去。
走廊里的白炽灯泛着冷光，映得墙面惨白，也映得靠墙站着的江明远身影格外单薄。
这位平日里意气风发的江政委，此刻像被抽走了所有力气，背脊佝偻着，双手无力地垂在身侧。
双眼空洞地望着手术室紧闭的门，眼神里没有半分神采，只剩一片死寂，仿佛魂儿都被里面的人勾走了。
林知意到了嘴边安慰的话，在看到他这副模样时，又硬生生咽了回去。
她默默站到一旁目光死死黏在那扇门上，心里默默祈祷着，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口。
顾修远跟上来，抬手重重拍了拍江明远的肩膀——那力道带着几分安慰，也带着几分支撑。
江明远身子几不可察地颤了一下，却没回头。
顾修远便也不再多言，就站在林知意身边，陪着她一起沉默地等候，走廊里只剩下几人略显沉重的呼吸声。
突然，“手术中”那盏刺眼的红灯“咔哒”一声灭了。
江明远像是被针扎了一下，猛地直起身，原本空洞的眼睛瞬间有了焦点，却又盛满了慌乱。
没等医生推门，他就已经三步并作两步冲了过去，脚步都有些踉跄。
手术室的门被推开，一位穿着白大褂、戴着口罩的医生走了出来，摘下口罩时，额头还挂着细密的汗珠。
江明远一把抓住医生的胳膊，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声音像被粗糙的砂纸磨过千百遍，沙哑得几乎不成调，还带着抑制不住的哽咽：
“医生……我媳妇……她怎么样了？”
医生看了眼他通红的眼眶，又扫过一旁满脸焦灼的林知意和顾修远，放缓了语气：
“放心吧，手术很成功，你媳妇救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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