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目太保胸膛剧烈起伏。
那双死灰色的瞳孔中翻涌着骇人的风暴。
他不再咒骂,但紧抿的苍白嘴唇和那不住在地面拍打、发出“啪啪”脆响的粉红色长尾,无不昭示着他内心处于濒临爆发的边缘。
那筑基大圆满的灵压如同实质的枷锁,沉重地压在韩青身上,让他连呼吸都小心翼翼,只能死死低着头,眼观鼻,鼻观心,生怕任何一丝细微的动作或声响,都会成为引爆这个危险存在的最后一粒火星。
就在灰目太保周身那灰白色的灵力开始不稳定地闪烁,仿佛下一刻就要彻底失控,将眼前这唯一的“听众”也撕成碎片以泄心头之愤时——
一道温和却带着不容忽视力量的声音,如同春风化雨般,恰到好处地插入了这凝滞而危险的气氛中:
“灰目师弟,何事如此动怒?可是我这不成器的师侄,不小心冲撞了师弟?”
随着话音,一道青色的遁光悄无声息地出现在溶洞入口处,光芒敛去,现出一位身着青色居士袍服、面容憨厚,颌下留着长须的中年人。
正是韩青的大师伯,乱鸣洞蛉螟子座下大弟子,施安。
施安一现身,便被灰目太保身上那毫不掩饰的、几乎要化作实质的暴戾气息所震惊。
他眉头微蹙,眼中闪过一丝不解与凝重。他与灰目太保虽非同脉,但同在总堂任职多年,深知这位半妖同门平日里虽然性情孤僻阴郁,却也极少会如此失态,散发出这般令人心悸的杀意与怨念。
灰目太保见有人前来,尤其是同为筑基期的施安,那濒临爆发的情绪如同被强行摁回了体内。
他周身狂躁的灵压猛地一收,但脸色依旧阴沉得能滴出水来,灰色的瞳孔冷冷地扫过施安,又极其嫌恶地瞥了一眼韩青,从鼻子里哼出一声,声音沙哑而冰冷:“人就在这儿,赶紧带走!莫要再让他污了我的地方!”
他甚至懒得寒暄,直接下了逐客令。
施安虽满腹疑惑,但见灰目太保情绪极差,也不愿在此多作纠缠,以免节外生枝。
他脸上堆起惯有的、圆滑而客套的笑容,拱手道:“有劳灰目师弟代为看管,施某感激不尽。既然人已接到,我等便不再叨扰师弟清修,告辞。”
说罢,他对着韩青使了个眼色。
韩青如蒙大赦,连忙对着高台上那尊煞神深深一揖,不敢多言,快步走到施安身后。
施安再次对灰目太保点了点头,袖袍一拂,便带着韩青转身离开了这处奢华却气氛压抑的社君祠舵口。
直到彻底走出那溶洞,感受不到身后那冰冷的注视,韩青才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感觉后背的衣衫已被冷汗浸透。
“走吧,边走边说。”
施安祭起一道柔和的青色遁光,将韩青笼罩其中,沿着一条明显是主干道的、宽阔而人来人往的山洞通道向前飞去。
他一边驾驭遁光,一边侧头看向韩青,语气中带着探究与一丝责备,“说说吧,你这小子,究竟是如何活下来的?还有,方才又是如何惹得那灰目太保如此大动肝火?他那样子,简直像是要生吞了你。”
韩青不敢隐瞒,但也深知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他组织了一下语言,将自己逃离大罗观追杀后的经历,删繁就简,避重就轻地叙述了一遍。
重点描述了如何在南疆山林中挣扎求生,偶遇游尸门行商李贡,两人共同对抗飞僵,略去了金焰轮和弄焰真人传承的关键部分,后来在苗茁寨养伤,依旧沿用隆山救助的说法,以及最后借助社君祠鼠道来到总堂的过程。
接着,他又将李贡如何醉酒,如何阴差阳错与那位“小耳太保”同宿,如何被灰老太爷指婚,乃至刚才灰目太保因极度反对这门婚事而暴怒的前因后果,简明扼要地告知了施安。
施安静静地听着,脸上那惯常的圆滑笑容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沉凝的愁容。
他叹了口气,摇头道:“竟是如此……想不到你这一路,也如此坎坷。那李贡……唉,福祸难料啊。社君祠内部关系盘根错节,灰老太爷一脉更是势大,此事怕是真的难以转圜了。”
他顿了顿,将话题引回宗门内部,语气变得更加沉重:“韩青,你既已回来,有些事,也该让你知晓了。门内如今,可谓是一团乱麻!”
他看了韩青一眼,缓缓道:“你师父马七,还有赵铁柱,虽然被总堂长老从大罗观要了回来,但……马七罪责难逃!他不仅丢失了此次‘交数’的重责,更累得王健师侄陨落,令虫修一脉颜面尽失!
如今已被蛉螟子祖师亲自下令,暂时关押在总堂的地牢中,等待祖师前来处理。据我所知……”
施安的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丝不忍,“祖师震怒,已决定将他送往‘马陆洞’,接替赵师弟,成为……‘祭灵’。”
“祭灵?”
韩青心中猛地一沉,他虽然不清楚“祭灵”具体意味着什么,但光听这名字,以及施安语气中那难以掩饰的沉重与惋惜,便知道这绝不是什么好去处,恐怕师父马七此次……真的是在劫难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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