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余则是虫修各舵口的舵主、总堂各殿阁虫修一脉的管事,以及少数几位被师长带来的、气息尤为凝练锐利的嫡传弟子。
空气中弥漫着低沉的交谈声,混合着各种灵虫或灵宠带来的、极其淡薄的奇异气息。
“铛——”
一声清越悠扬、仿佛金玉交击的钟鸣,自白石头大殿深处传来,并不洪亮,却清晰地压过了所有嘈杂,涤荡心神。
殿门无声地开启了。
开门的是两个约莫十一二岁的童子,皆梳着双髻,穿着干净的鹅黄色短衫,面容白皙,眼神清亮。
看似稚嫩,但他们各自推开那扇目测厚达尺余、纯粹由整块“沉山白玉”雕琢而成的殿门时,动作轻松得如同推开普通的竹扉。
沉重的石门碾过地面,竟未发出一丝摩擦的闷响,显示出童子举重若轻的修为与石门本身精巧至极的构造。
“诸位师叔伯,师兄,请。” 童子声音清脆,齐声说道。
众人立刻肃静,按照隐约的次序,鱼贯而入。
大殿内部比外面看起来更为高阔空旷。
四壁、穹顶、地面,皆是由同样的洁白巨石砌成,打磨得光可鉴人,却奇异地并不反光,反而将不知从何处来的、柔和的天光均匀地弥散开来,照亮每一个角落。
殿内没有任何立柱,空间一览无余,只在最深处,有一个约莫三尺高的石台。
殿中陈设极简,唯有围绕着中央区域,放置了数十个低矮的蒲团。
蒲团并非寻常草编,而是用某种深紫色、带着银色脉络的灵藤编织而成,隐隐散发着宁神静气的清香。
结丹修士们自然而然地走向前排的蒲团,安然落座。
筑基期的舵主、管事们则依次坐在中后位置。那些跟来的嫡传弟子,大多侍立在自家师长身后。
韩青孤零零地站在入口内侧的阴影里,正不知该往何处去,蛉螟子清淡的声音传入耳中:“你去门口处站一会。”
“是。”
韩青低声应道,悄然退至殿门内侧一旁,背靠着冰凉的石壁,尽量将自己融入背景。
从这个角度,他能看到殿内大部分人的侧面或背影,也能观察到门口的情形。
殿门并未关闭,两个黄衣童子一左一右,垂手侍立在门边,眼观鼻,鼻观心,如同两尊精致的玉雕。
时间在沉默中点滴流逝,殿内虽坐满了人,却安静得能听到彼此悠长的呼吸声。
一种无形的、肃穆的压力在空气中凝聚。
突然,没有任何征兆,也没有丝毫灵气或空间的波动,大殿深处那空无一物的石台之上,凭空多了一个人影。
仿佛他一直就在那里,只是众人此刻才得以看见。
所有人,包括前排的结丹修士,都在第一时间起身,躬身行礼,动作整齐划一,带着由衷的敬畏。
韩青跟在人群末尾,亦深深弯下腰去,心脏不由自主地加快了跳动。
元婴老祖,六蜈太师祖!
他借着躬身的角度,用余光极快地瞥了一眼。
石台上的人,身形略显矮小,甚至有些佝偻,穿着一件浆洗得发白的旧葛布袍子,袖子宽大,衣摆曳地。
头发稀疏灰白,用一根枯树枝随意挽了个髻,露出布满深深皱纹、如同老农般黝黑平凡的脸庞。
他手中,甚至还拄着一根歪歪扭扭、树皮都未曾剥干净的焦黄木杖。
若非身处此地,若非在场所有高阶修士那发自内心的恭敬,任何人都会以为这只是一个从山野田间走出来的、再寻常不过的枯瘦老人。
然而,当韩青的目光试图稍稍停留时,却感到一阵轻微的晕眩。老人周身仿佛笼罩着一层无形的“场”,目光触及,便如石子投入深潭,悄无声息地被吞噬、扭曲。
那件旧葛袍的每一道褶皱,似乎都蕴含着难以理解的韵律。那根焦黄木杖的纹理,看久了竟让人觉得目眩神迷,仿佛在流动、在演化着某种至简又至繁的图案。
他站在那里,与整个白石大殿、与脚下的山峦、甚至与流动的空气都浑然一体,明明就在眼前,却给人一种隔了无数重水雾、遥不可及的错觉。
平凡到极致,便是深不可测。
“都起身吧。”
一个温和、略带沙哑,仿佛寻常老人唠家常般的声音响起,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奇异地抚平了因他出现而产生的、无形的紧绷感。
众人齐声称谢,这才直起身,但无人敢再落座,皆垂手而立,目光恭谨地投向石台。
六蜈老祖随意地挥了挥木杖,自己先在石台中央唯一一个陈旧的草蒲团上坐了下来。“坐,都坐。站着说话,累得慌。”
众人这才依言坐下,姿态却依旧端正。
“今儿个叫你们过来,没啥大事,就是有几件小事体,议一议,分派分派。” 六蜈老祖开门见山,语气平常得像是在分配田里的农活。
“头一件,”他伸出枯瘦的手指,“北边‘玄冥海’那边,有两个‘沉星雾窟’的名额,最近飘到咱们南疆了。里头有些上古寒属性的零碎玩意,对修炼阴寒、水行功法的,或者喂养某些异虫的,有点小用处。要去两个人,修为嘛,结丹期刚好,高了进去费劲,低了扛不住里头的寒煞。机缘不大,麻烦不少,谁想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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