腐萤涧的瘴气如同垂死的巨兽呼出的浊息,粘稠、冰冷,带着铁锈和腐烂根茎的腥甜。林夏背着露薇,每一步都深陷在滑腻的苔藓和湿软的腐泥中。露薇的身体轻得像一片失去水分的落叶,银发失去了光泽,缠绕在他颈间的发丝冰凉,带着微弱的、时断时续的花香——那是她生命之火即将熄灭的征兆。她肩胛骨上被噬灵兽利爪贯穿的狰狞伤口,虽已不再流血,却呈现出一种不祥的铅灰色,边缘爬满细密的、蛛网般的黑色纹路,那是黯晶污染和过度透支灵力的双重侵蚀。
背后的追捕声被层层叠叠的巨蕨和扭曲的怪木阻挡,变得模糊不清,但林夏知道灵研会的鹰犬从未放弃。赵乾那双淬毒的眼睛,仿佛穿透了重重雾瘴,钉在他的背上。每一次急促的喘息都牵扯着左肩的剧痛——那里曾被噬灵兽的利爪洞穿,虽经露薇以花瓣为代价强行愈合,新生的皮肤下,几根半透明的花刺顽固地刺破皮肉,在昏暗的光线下闪烁着微弱的、带着妖异感的银芒。这是共生契约残酷的烙印,是露薇力量与黯晶污染在他体内交织的具象。更让他心焦的是右手掌心,那枚与露薇生命相连的契约烙印。原本清晰的银色花纹,此刻色泽黯淡,边缘模糊,像即将燃尽的烛火,每一次微弱的跳动都牵扯着林夏的心脏,提醒他怀中生命的脆弱。
“露薇…撑住…”林夏的声音嘶哑干涩,在浓雾中迅速消散。他不敢停下,巫婆最后的话语如同诅咒般在脑中回荡:“去腐萤涧…找白鸦…问他苍曜怎么死的!”夜魇魇与年轻苍曜完全一致的面容,在灰烬中凝聚的瞬间,带来的不仅仅是震撼,更是一种深入骨髓的寒意。苍曜是谁?夜魇魇又是谁?他们与露薇,与灵研会,与自己…究竟有着怎样千丝万缕、缠绕着血与罪的联系?而白鸦…那个曾给予他线索,又在灵研会中埋下影子的神秘药师,他究竟扮演着什么样的角色?
脚下的地面突然变得坚硬冰冷。林夏低头,透过稀疏的苔藓,看到一片平整得诡异的黑色石板。石板上蚀刻着古老繁复的纹路,既非灵研会的科技符文,也不同于露薇力量的自然韵律,透着一股蛮荒、交易与禁忌的气息。空气似乎在这里凝滞了一瞬,连瘴气的流动都变得诡谲起来。
就在这时,前方浓雾剧烈翻涌,如同煮沸的墨汁。三个身影破雾而出,呈品字形堵死了去路。并非灵研会的制式装备,他们穿着拼接怪异的皮甲,脸上覆盖着粗陋的木制或骨制面具,只露出闪烁着贪婪和残忍光芒的眼睛。为首一人手中倒提着一柄锈迹斑斑、前端却异常锋锐的钩镰,钩刃上凝固着暗褐色的污迹。
“哟,看看这谁啊?”钩镰男的声音像是砂纸摩擦铁皮,“青苔村的瘟种小子,还背着个稀罕货色。”他的目光肆无忌惮地扫过林夏背上昏迷的露薇,尤其在露薇那非人的尖耳和银发上停留许久,“兄弟们,今晚发了!这妖女在黑市的悬赏够我们逍遥半年!”
“灵研会也在找他们,不如绑了去那边领双份?”另一个持着锯齿砍刀的喽啰舔了舔嘴唇。
“蠢货!灵研会的赏钱哪有鬼市实在?”钩镰男狞笑,扬了扬手中的钩镰,“小子,识相点放下那妖女,爷爷给你个痛快!”
杀意如同实质的冰针,刺穿着林夏紧绷的神经。前有豺狼,后有虎豹。绝望如同腐萤涧的瘴气,再次试图将他吞没。他咬紧牙关,右手下意识地摸向腰间——那里只剩下一把从灵研会喽啰身上抢来的、卷了刃的短匕。仅凭这个,如何对抗三个明显是亡命徒的黑市猎人?
“滚开!”林夏低吼,声音因紧张和愤怒而颤抖,但他强迫自己站直身体,将背上的露薇护得更紧。左肩的花刺似乎感受到了他决绝的意志,猛地刺痛了一下,一股微弱却清晰的暖流瞬间从刺痛处蔓延开来,流向他疲惫的四肢百骸。这股暖流如此奇异,带着一丝露薇力量的清冷,却又混杂着某种源自他自身血脉深处的、陌生的躁动。
钩镰男显然没把林夏的虚张声势放在眼里:“找死!”他身影一晃,锈蚀的钩镰带着凄厉的破空声,直取林夏的咽喉!速度之快,远超林夏预料!
躲不开!林夏瞳孔骤缩,死亡的阴影瞬间笼罩。求生的本能压倒了一切!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他几乎没有思考,身体先于意识做出了反应——他猛地抬起了左手,不是格挡,而是径直抓向那索命的钩镰!
“找死!”钩镰男眼中闪过一丝残忍的快意,仿佛已经看到林夏手掌被钩穿的惨状。
嗤——!
一声令人牙酸的金属摩擦声响起。预想中血肉横飞的画面并未出现。林夏的左手五指,此刻正牢牢地攥住了冰冷的钩镰刃口!卷了刃的匕首掉落在黑色石板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时间仿佛凝固了。
钩镰男脸上的狞笑僵住,眼中满是难以置信的惊骇。他的喽啰们也瞪大了眼睛,如同见了鬼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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