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拒绝了他。
她用行动告诉他,她选择继续守护这个残酷的轮回,哪怕代价是永恒的孤独与痛苦。她否定了他的愤怒,否定了他的毁灭之路。
“为什么……为什么……”林夏喃喃自语,紫黑色的能量在他周围明灭不定,愤怒逐渐被一种更深沉、更无力的……绝望所取代。
他以为他的愤怒可以摧毁一切障碍。
他以为他的否定可以打破所有规则。
但他最终发现,他无法否定的,是露薇的意志。
那个他拼尽一切想要拯救的人,那个他愤怒的源头和终点,亲自将他推开了。他所有的力量,在露薇那悲伤而坚定的眼神面前,显得如此苍白和……可笑。
园丁的意志缓缓渗透过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或许是怜悯的波动:“愤怒,无法解决根本的矛盾。否定,无法创造新的未来。现在,你明白了吗?”
林夏没有回答。他的虚影静静地悬浮在逐渐平复但已满目疮痍的记忆之海中,紫黑色的火焰渐渐熄灭,只留下一片冰冷的灰烬。
他的愤怒,燃尽了。
留下的,是比愤怒更深、更暗、更无边无际的……
虚无。
寂静。
并非空无一物的寂静,而是能量激烈爆发后,万物凋零、残骸漂浮的那种死寂。记忆之海原本流淌的微光此刻黯淡如余烬,被林夏的愤怒和随后与创世之伤的冲击撕裂出的虚无裂缝,如同丑陋的伤疤,不断吞噬着周围残存的光点和记忆碎片。空间结构变得脆弱不堪,时而扭曲,时而冻结,仿佛随时会彻底瓦解。
林夏的虚影凝滞在原地。那曾熊熊燃烧的紫黑色火焰已然熄灭,不是被外力扑灭,而是因燃料——那极致的、否定一切的愤怒——的耗尽而自行消散。露薇最后那一眼,那一眼中深沉的悲伤与不容置疑的坚决,以及那决绝的一推,像是一道绝对零度的冲击,冻结了他的灵魂。
愤怒是炽热的,能焚毁理智,却也赋予人行动的力量。当愤怒燃尽,露出的便是底下毫无遮掩的、冰冷的绝望深渊。他试图否定系统,否定轮回,否定这残酷的真相,甚至在一瞬间,他也否定了露薇那“自愿”的选择。但最终,他唯一无法否定的,是露薇自身的意志。他拯救的宏愿,他毁灭的冲动,在露薇那以身补天的沉默坚守面前,显得如此幼稚和……徒劳。
“明白了吗?”园丁的意志再次传来,这次不再带有警报的急促,反而像是对着一个实验失败后留下的残骸进行冷静的评估,“极端的情绪,无论是爱是恨,是奉献还是否定,若不能理解系统运行的根本矛盾,最终只会加速崩坏。你的愤怒,差点彻底撕裂她。”
林夏没有反应。他的意识仿佛也随着那燃尽的火焰一同死去了。他“看”着那片依旧在露薇力量下艰难维持的、散发着不祥之光的创世之伤,看着露薇那变得更加透明的灵体,一种前所未有的无力感淹没了他。拯救是徒劳,毁灭是背叛,他还能做什么?他存在的意义,在这一刻仿佛被彻底抽空。
就在这时,一点微弱的、与周围死寂格格不入的暖意,忽然触及了他冰冷的意识边缘。
那暖意非常细微,如同寒冬深夜将熄的炭火中最后一点余温。它并非来自园丁,也非来自露薇,更不是这破碎的记忆之海本身。它……来自他自身。来自那被愤怒的灰烬深深掩埋的、他自己几乎已经遗忘的所在。
一丝疑惑,如同初生的嫩芽,极其微弱地在他死寂的意识中探出头来。
为什么……露薇要推开我?
这个问题很简单,却瞬间击穿了那厚重的绝望冰层。如果她只是系统的“狱卒”,只是冷酷地执行着维系存在的任务,那么当林夏这个“病毒”试图毁灭系统时,她应该配合园丁将他清除,或者冷漠地看着他自我毁灭。但她没有。她推开了他。在那种自身难保的情况下,她耗费了巨大的力量,只是为了将他推离危险的中心。
那一推,不是为了保护系统。
那一推,是为了保护他。林夏。
这个认知,像一道微光,射入了绝望的深渊。
紧接着,更多的“余温”从灰烬中浮现出来。那不是炽热的愤怒,而是……记忆的碎片。不是园丁展示的那些宏大的、充满痛苦的轮回结局,而是极其微小、甚至有些琐碎的个人瞬间。
他想起第一次在月光花海触碰银色花苞时,指尖传来的那丝若有若无的暖意和悸动。
他想起在祭坛广场,露薇将花瓣融入他伤口时,那瞬间的剧痛过后,是一种奇异的、血脉相连般的安心感。
他想起在遗忘之森,她明明说着“人类不值得拯救”,却依然在夜深人静时,偷偷用所剩无几的力量去滋养一株濒死的夜光菇。
他想起她发梢出现第一缕灰白时,眼中一闪而过的、连她自己可能都未察觉的惊慌,却在他看过来时,迅速用冷漠掩饰过去。
这些碎片,微小、平凡,与那些关乎世界存亡、系统轮回的宏大叙事相比,简直微不足道。但它们真实地存在过。存在于他和露薇之间,存在于每一次轮回的缝隙里,是任何系统程序都无法完全模拟和控制的……“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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