锅铲碰撞的声响在深夜的厨房格外清脆。老陈的右手小拇指不自觉地抽搐着,那个自三百年前起就留下的旧伤,每到阴雨天总会隐隐作痛。
师父,非得用不可吗?小勺攥着围裙边缘,指节发白。
昏黄的煤气灯在老陈沟壑纵横的脸上投下深浅不一的阴影。他默不作声地取下一个檀木匣子,掀开时带起细小的尘埃。七百年了...老人布满老茧的手指抚过匣中七枚颜色各异的水晶碎片,每块碎片里都封存着流动的星云状物质,咕咾肉要用里脊,记忆要尝原味。
门外传来碗碟碰撞的声响。巴尔正试图用魔力悬浮餐盘,三个青花瓷盘在他头顶危险地摇晃。辣爷盘腿坐在折叠凳上磨刀,火星溅在皮质围裙上烧出细小的焦痕。
都进来吧。老陈突然开口,声音像砂纸摩擦过石磨,今晚这道菜,需要各位当评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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厨房中央的铸铁灶台被擦得锃亮。小勺将新鲜菠萝切成菱块时,刀刃与砧板碰撞出某种奇特的韵律。老陈启封的七枚记忆水晶悬在抽油烟机下方,折射出的光斑在墙面游动如活物。
记忆料理最关键的火候。老陈将水晶碎片逐一投入研钵,玉杵碾磨时发出类似玻璃碎裂的脆响,情绪太重会苦,太轻则寡淡。
巴尔突然按住剧烈跳动的右眼睑:那些光...在说话。魔王暗紫色的瞳孔里,七彩光斑正在形成七个模糊的人形轮廓。
辣爷的剁骨刀突然停在半空。老人鼻翼微动:有檀香...还有血锈味。陈老头,你这些碎片该不会是用——
舌根。老陈打断道,将碾碎的水晶粉末撒入调好的糖醋汁,每人舍去一段记忆时,总要留下些凭据。酱汁在接触晶粉的刹那沸腾起来,泛起的泡沫里闪过无数记忆残影。
小勺的炒勺突然溅起一簇油花。油雾中浮现某个青衣女子将匕首刺入心脏的画面,转瞬即逝。二师姐的...她脱口而出时眼眶已红。
专心控油。老陈将裹好面衣的里脊肉滑入锅中,肉片与热油接触的滋啦声盖过了所有幻象。但巴尔分明看到有七道微光从碎片中窜出,顺着油烟机的管道逃向夜空。
当第一缕带着记忆的蒸汽升腾时,魔王的犄角突然爆发出一圈紫黑色光芒。七个不同声线的絮语在他耳畔炸开:
大师兄替我...
酱缸要顺时针搅...
师父的豆腐...
混乱的低语中,唯有辣爷沉稳的嗓音穿透幻觉:油温195度,肉要复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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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菜的咕咾肉盛在冰裂纹釉盘中,糖醋汁呈现不可思议的七彩旋涡。老陈用雕花银刀将肉块分成七等份时,刀刃与盘底摩擦发出的竟是风铃般的清响。
从酸苦这边开吃。辣爷直接用手抓起沾满深蓝色酱汁的肉块。牙齿闭合的瞬间,老人灰白的鬓角突然泛起靛青——他整个人凝固成雕塑,瞳孔里映出某个雪夜:青年时期的辣爷将毒药倒入师门的水井,身后站着穿七星道袍的陌生人。
小勺尝到樱粉色酱汁的瞬间突然泪如雨下。她看见青衣女子在樱花树下捧出发光的食匣,七个弟子围着食匣同时结印。女子的嘴唇开合,但没有声音——那分明是唇语说的饿鬼道。
当巴尔吞下紫黑色的肉块时,厨房里的所有金属器皿同时震颤。魔王看见七个模糊人影手捧不同食材跳入火山口,每个人坠落的瞬间都在喊:封印要麻辣味!用甜味中和!师父的苦瓜...
这是...味觉通感?巴尔发觉自己的恶魔鳞片正在剥落,暴露出的皮肤上浮现七枚美食符咒,他们不是被迫封印,是自愿成为恶魔之核的?!
老陈的围裙被无形的风掀起,露出胸口七道伤疤组成的勺形图案。当年要平息灾变,必须凑齐七种极致情绪。老人抹去滴入酱汁的泪水,他们抽签决定谁对应哪种味道...
窗外适时划过闪电,照亮厨房墙上浮现的七道影子。其中拿着擀面杖的影子突然转向巴尔:大师兄的悔恨味,您尝出来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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辣爷突然拍案而起,打翻的茶杯在桌面画出蜿蜒的轨迹。不对!他沾着茶渍的手指直指巴尔心口,七情六欲都齐了,为什么你体内还有块白水晶
巴尔低头时,透过自己半透明的胸膛看见心脏部位果然嵌着拇指大的无色晶核。原本吵闹的记忆幻象突然静止,所有人都听到晶核传出纯净的、类似风铃碰撞的声响。
老陈的汤勺当啷落地。老人像看到鬼魂般后退两步:纯粹味觉结晶...当年明明和七个弟子一起...
被调包了。辣爷的指甲突然暴长三寸,在桌面刻出七星阵图,有人用七情代替六欲,这样恶魔核心里就永远少一味。他的目光移向小勺腰间挂着的青铜钥匙,丫头,你父母留给你的味觉保险箱,是不是从来打不开?
闪电再次劈落时,众人发现记忆水晶的粉末正在重新聚集。但这次形成的不是七个人形,而是某个身穿古代御厨服饰的模糊身影,他手中托着的正是一块无色结晶。
巴尔体内的晶核突然发出刺目强光。魔王在失去意识前最后看到的,是小勺流着血泪将钥匙插入自己锁骨下的钥匙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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