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山城废墟上的第一轮日头,显得格外漫长而沉重。
阳光毫无遮挡地炙烤着焦黑的土地、崩塌的建筑残骸,以及散落各处的、未来得及完全清理的战斗痕迹。空气中弥漫的热浪扭曲了视线,混合着尚未散尽的秽气与血腥味,令人胸口发闷。但在这片破败的背景下,一种截然不同的、缓慢而坚韧的“律动”,正逐渐取代死寂。
营地西北角,一块相对平整、秽气已被集中净化过的空地上,此刻异常喧闹。数十名幸存者——有男有女,大多是青壮,也有少数身体还算硬朗的老人——正围在几个临时搭建的简易工棚前。工棚里,几名青玄宗器峰和符峰的年轻弟子,正满头大汗地指导着众人。
“看清楚了!这‘净尘符’的基底符文,用这模具一压就出来,深浅要均匀!”一个脸膛微红、名叫赵铭的筑基初期器峰弟子,嗓门洪亮,手中拿着一块刻有凹槽的石质模具,在一块湿润的灰白色“符砖”上用力一压,提起后,砖面上便留下了一个清晰规整的符文轮廓。“然后,用这刷子,蘸取调配好的‘地气灵墨’,顺着纹路均匀刷过,不要多,也不要少!”
他身边,几个学得最快的幸存者,正笨拙却认真地模仿着。最初的手法生疏,符墨涂抹不均,甚至压坏了砖坯,引来低声的懊恼和同伴善意的哄笑。但没人放弃。因为就在工棚另一侧,一摞摞已经制作完成、符文微光流转的“净尘符”正被整齐码放,旁边立着一块简陋的木牌,上面用炭笔写着:“今日制符达标者,可换灵谷三斤,或‘净尘符’一枚,或贡献点两点。”
“贡献点”,这是秦穆与清霖、岳擎及几位伤势较轻的核心弟子紧急商议后,草拟出的临时制度。参与营地重建的各项工作——无论是制作符箓砖坯、清理废墟、修筑工事、协助医护甚至维持秩序——都将根据劳动强度、技术难度和完成质量,记录相应的“贡献点”。这些点数可以兑换食物、饮水、基础丹药、衣物乃至后续建成的更安全住所的优先居住权。制度还很粗糙,兑换标准也时常调整,但它给了这些一无所有的幸存者一个清晰可见的、通过自身劳动换取生存与改善的途径。
一个上午过去,第一批完全由幸存者独立制作、通过检验的“净尘符”诞生了。尽管光芒微弱,符文边缘还有些毛糙,但当制作它的那个瘦高青年,用颤抖的手从负责登记的弟子那里接过一块代表“达标”的小木牌,并小心翼翼地将它挂在自己腰间的破布带上时,他脏污的脸上,露出了这些天来第一个近乎灿烂的、混杂着汗水与成就感的笑容。周围响起了一片混杂着羡慕与鼓励的嘈杂声。
不远处,另一片区域更加尘土飞扬。这里是“灵灰砖”的主要制备场。黏土是从较远处相对干净的河床边挖来的,灰烬是清理废墟时分拣出的、经过初步净化的建筑废料,铁线藤汁液则由一组人在营地外围专门采集熬制。土系修士们施展着最基础的控土术,将材料初步混合、软化,然后便交给成群的幸存者,用最原始的木槌、石碾进行反复捶打、搅拌。
“用力!要捶打到看不到杂质,捏起来像熟透的泥团!”一个身材魁梧、脸上带着刀疤、名叫石铁的散修(原黑山城抵抗力量的一员,筑基中期)嗓门比赵铭还大,他赤裸着上身,露出精壮的肌肉和几道新添的伤痕,亲自示范着捶打的节奏和力度。他本是岳擎麾下一名校尉的旧识,因熟悉本地情况且性情豪爽果断,被临时任命为这片工区的负责人。
汗水混着尘土,在忙碌的人群脸上冲出一道道沟壑。捶打声、号子声、土系修士偶尔调整土质时的低喝声,响成一片。虽然辛苦,但一种奇特的凝聚力,正在这单调重复的体力劳动中滋生。当第一窑近百块经过阴干、由一位木系女弟子进行了“固形祝福”的“灵灰砖”出窑,被整齐码放,散发着温润光泽和微弱但令人心安的清新气息时,所有参与制作的人都围了上来,眼神发亮,仿佛看着的不是砖块,而是某种希望的结晶。
秦穆在清霖的陪同下(她坚持要视察伤员和重建进展),缓步走过这些区域。他内伤未愈,脸色依旧苍白,步伐也有些虚浮,但腰背挺直,目光沉静地扫过每一处工棚、每一群忙碌的人。他看到失败和浪费,看到有人偷懒或争执,也看到更多的专注、协作和那来之不易的、微弱的光彩在人们眼中重现。
“贡献点的记录要公开、公正,每日张榜。”秦穆对跟在身后负责此事的一名执法弟子低声道,“若有争执,立刻秉公处理,不可拖延。告诉所有人,我们是在共同重建家园,规矩立下了,就要守住。”
“是,秦师兄。”
他们来到用第一批“灵灰砖”砌筑的“示范房”地基前。地基只起了不到三尺高,但横平竖直,砖缝用混合了细沙和铁线藤汁的“灰浆”填补,显得颇为规整。几个参与了砌筑的幸存者老者,正蹲在墙边,用手仔细摸着砖面,脸上带着近乎虔诚的神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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