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殿内,刘禅看着主动前来请见,并直言道明要微服私访的诸葛瞻,胖乎乎的脸上写满了不赞同和忧虑。
“思远啊,你这……你这又是何苦呢?”刘禅搓着手,在殿内踱步,“新政已有成效,天下皆知。些许边远之地,政令迟缓些,也是常情。你乃朕之股肱,万金之躯,岂能效仿那游侠儿,深入险地?若有个闪失,让朕……让朕如何是好?让朕的公主(诸葛瞻的妻子刘氏)如何是好?”
诸葛瞻深深一揖,语气诚恳而坚定:“陛下,正因臣身负陛下重托,总理军政,才更不能被蒙蔽于宫阙之内。政令不通,则上意不达;民情不察,则下怨滋生。如今陇右新定,科举初行,正是凝聚国力,深固根基之时,若放任地方官吏欺瞒懈怠,则如大厦基石被蝼蚁蛀空,危亡之日不远矣!”
他抬起头,目光直视刘禅,声音压低了几分,带着一丝家人般的亲近:“陛下,臣不仅是陛下的臣子,亦是陛下的女婿。于公,臣需为蜀汉江山负责;于私,臣亦想为陛下,扫除这潜藏的隐患,让您能真正高枕无忧。此行虽有些风险,但臣已做万全准备,有李焕、李烨等心腹能吏护卫,伪装成客商,只探查,不干涉,速去速回,必当谨慎行事,确保无虞。还请陛下,准臣此行。”
听到“女婿”二字,刘禅的神色明显松动了一下。他性格仁弱,对这位能力出众又与自己有姻亲关系的臣子,除了倚仗,也多了一份家人般的信任。他叹了口气,走上前扶起诸葛瞻:“思远,你之心意,朕岂能不知?只是……唉,罢了罢了,你向来谋定后动,既已决意,朕便准了你。但务必,务必要小心!多带护卫,早去早回!”
“臣,谢陛下隆恩!定不负所托!”诸葛瞻再次躬身,心中一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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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后,成都北门,天色未明。一队约二十余人的商队,押运着几辆装载着蜀锦、药材、漆器等货物的马车,悄无声息地出了城。为首的“东家”是一位约三十岁年纪,面容清俊,目光沉稳,留着短须的男子,身着青色绸衫,外罩一件半旧不起眼的皮袄,正是伪装后的诸葛瞻,化名“赵瞻”。他身旁跟着账房先生打扮,气质儒雅的李焕(化名李睿),以及护卫头领打扮,眼神锐利、精悍内敛的李烨(化名李敬)。
为了尽可能不引人注目,他们选择的护卫皆是锦衣卫中身手矫健、经验丰富的好手,扮作寻常镖师和伙计,武器也都做了隐藏处理。
离了成都平原,道路逐渐变得崎岖。初春的岷江峡谷,江水奔腾咆哮,两岸山势陡峭,云雾缭绕。商队沿着古老的官道迤逦而行,马蹄声和车轮声在空寂的山谷间回响。
李烨策马靠近诸葛瞻,低声道:“东家,前方已入汶山郡地界。据之前情报,此郡郡治在绵虒,郡守名唤贾循,乃是益州本地人士,景耀初年由郡丞升任。风评……尚可,但无甚突出政绩,亦无过多负面。”
诸葛瞻微微颔首,目光扫过道路两旁。可见零星的村寨依山而建,多是木板垒成的碉房,颇具羌族特色。田地多在河谷平缓处,但面积狭小,显然耕作不易。一些山民背着背篓,在山间小道上艰难行走,看到他们这支规模不小的商队,都投来好奇而警惕的目光。
“尚可?”诸葛瞻嘴角泛起一丝不易察觉的冷笑,“无突出政绩,也无负面传闻。有时便是最大的问题。要么是天真无能,要么便是……心思未用在正道上。”
数日后,商队抵达了汶山郡的郡治——绵虒城。与其说是城,不如说是一个稍大些的、有土坯围墙环绕的镇甸。城墙低矮,甚至有些地段已经坍塌,只用木栅简单修补。城门处有几个无精打采的郡兵把守,对进出的人流检查也是敷衍了事,目光更多地停留在商队的货物上,盘算着能捞到多少油水。
缴纳了例行的“入市税”后,商队顺利进城。城内街道狭窄,路面坑洼不平,污水横流。两旁店铺不多,生意也显得颇为清淡。百姓大多面有菜色,衣衫褴褛者甚众,与成都的繁华富庶形成了鲜明对比。
李焕低声道:“东家,看来此地民生,颇为艰难。”
诸葛瞻不动声色地点点头:“先找家客舍安顿下来。”
他们选择了一家看起来还算干净的客舍住下,名为“迎宾驿”。安顿好后,诸葛瞻便吩咐伙计(伪装后的锦衣卫)将部分货物搬到客舍前,摆出一个小摊,做出售卖的样子,实则以此为掩护,观察往来行人,打听消息。
李焕则借口采购些本地特产,带着两名“伙计”去了市集。李烨则安排护卫轮流值守,并暗中在城内四处查探。
傍晚时分,三人回到客舍房间碰头。
李焕首先汇报:“东家,我去市集转了转,物价腾贵,尤其是盐、铁等官营之物,价格比成都高出近一倍。问及缘由,商贩皆含糊其辞,只说是‘上面’定的价。我还特意去看了看郡学,果然如情报所言,破败不堪,门可罗雀,全然不似即将迎来科举乡试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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