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露前三日,林石蹲在染坊仓库门口修补车轮,霜白的哈气在青砖地上凝成细小的水珠。苏老爹的旱烟袋在廊下明明灭灭:林石,这趟去临河县要过三道税卡。他磕了磕烟袋锅,火星溅在新染的靛蓝布匹上,李大户的税吏说,每匹布加抽三钱 损耗费
林石用麻绳捆紧车辕,指尖被粗糙的树皮划出红痕。他掏出林砚送的牛皮地图,借着廊下灯笼的光,在临河县官道处画了个红叉。地图边角还沾着下乡征税时溅的泥点,此刻被霜气浸润得微微发皱。
苏老爹,他指着地图上蜿蜒的河道,走水路,顺流而下。他的手指划过芦苇荡标记,想起半月前帮佃农避税时发现的浅滩,芦苇荡北口有片暗礁,货船过不去,但牛车能绕过去。
苏老爹凑过来,看见芦苇荡旁标着易遇匪处的批注:去年张屠户的货船在这儿遭劫,损失了二十匹布。他犹豫道。
林石从怀里掏出本牛皮小本,翻到风险账页。泛黄的纸页上记着:九月廿三,探路遇雨,牛车陷泥沼,损失布匹一匹。应对措施栏新增一行:改走西岸牛车路,虽绕十里,安全。
三日后,林石带着三个新车夫出发。晨霜未散,牛车碾过枯草时发出簌簌声响。他掏出林砚送的铜尺,在车辕上刻下第一站:青瓦渡,里程十五里。
林大哥,这刻字做啥?新车夫大牛甩着马鞭问。
林石指着地图上的红圈:按里程算工钱,一里三文。他掏出算盘噼啪拨了几下,从青瓦渡到临河县南门,共三十八里,每人一百一十四文。
大牛望着算盘上的算珠,忽然想起染坊账房的老周头:林大哥,你这算盘比老周头的还快。
林石笑了笑,把风险账本递给大牛:遇上匪盗就往芦苇荡里钻,损失由染坊赔。安全奖励栏画了个字,安全送达,每人加二十文。
车队行至芦苇荡北口,忽闻马蹄声渐近。林石立即指挥车夫把车赶进芦苇丛,自己掏出林砚给的口哨吹了三声。远处传来三声鸦鸣,是染坊安插的暗哨。
李大户的税吏在前面设卡,暗哨压低声音,带了五个家丁。
林石翻开风险账应对措施栏划掉走水路,改为弃主路,走西岸牛车路。他指挥车夫调转车头,车轮陷入泥沼,溅起的泥浆弄脏了布匹。
林大哥,布脏了咋整?另一个车夫二虎急得直跺脚。
林石掏出染坊的损耗账泥浆渍不算损耗,暴雨渍才算。他用稻草擦去布上的泥点,苏老爹说过,染坊的账要像林文书的粮账,每匹布都有数。
车队绕了十里路,终于抵达临河县南门。林石掏出里程账本,与守城士兵核对:青瓦渡到南门,三十八里。士兵用皮尺丈量后,惊道:你这账比县衙的黄册还准!
回程时,林石特意绕道张家庄。牛车碾过结霜的土路,他看见王老汉蹲在地头,怀里抱着个缺口的陶罐。老人的破棉袄被霜气打湿,在晨雾中泛着冷光。
张叔,林石下车时被冻得打了个寒颤,我帮您把菜拉到镇上去卖。他掏出染坊的货物明细白菜两文一斤,萝卜一文五。
王老汉浑浊的眼里泛起泪光:林石啊,你比李大户的账房先生强百倍。他从怀里掏出个布包,这是自家腌的咸菜,给你媳妇尝尝。
林石推辞不过,把两文铜钱塞回张老汉手里:张叔,菜钱两文,咸菜算添头。他在账本上画了个字,这是规矩。
深夜,林石回到清河镇,怀里揣着染坊的安全送达印章。春燕正在酱菜作坊对账,看见他进门,笑着递过一碗姜汤:路上顺利?
林石喝了口姜汤,辣得直冒汗:顺利,还帮张家庄的佃农省了税银。他掏出风险账按三弟教的法子,把路线和应对措施都记下来了。
春燕翻着账册,忽然指着黄瓜货源林石,你说张家庄的黄瓜好,明天带我去看看?
林石点头,掏出染坊的货物明细张老汉家的黄瓜又脆又嫩,每斤两文。就是张老汉家的地裂了三寸半,今年收成不好。
春燕在酱菜账本上画了个字:明天我去收他的黄瓜,按市价加一文。她抬头对林石说,就像三弟说的,钱要花在值当处。
次日清晨,林石带着春燕去张家庄收黄瓜。牛车碾过结霜的土路,林石掏出林砚给的铜尺,在车辕上刻下张家庄:黄瓜二十斤,两文一斤。
张老汉捧着铜钱,浑浊的眼里泛起泪光:林石啊,你比李大户的账房先生强百倍。他从怀里掏出个布包,这是自家腌的咸菜,给你媳妇尝尝。
春燕打开布包,咸菜的酸香混着霜气扑面而来。把两文铜钱塞回张老汉手里:张叔,黄瓜两文,咸菜算添头。她在账本上画了个字,这是规矩。
林石望着妻子认真的模样,觉得这账本里的每一个字,都像三弟账册上的墨迹,在霜天里泛着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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