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夜翻书的动作微微一顿,抬眼看向她,深邃的眼眸里掠过一丝几不可察的赞赏。“猎户,采药人,货郎。” 他声音平淡,报出三个词,“步法沉稳,气息绵长,虎口、指关节有厚茧。是军中的路子,但不是边防军那种大开大合,更精于潜伏、刺探。”
他竟比她“看”得更清楚!仅凭感知和推测,就点出了来人的伪装身份和出身!墨昭心中微凛,对阿夜过去身份的预估,再次拔高。
“我哥的人。” 她用的是陈述句。
“嗯。” 阿夜放下书卷,手指无意识地在粗糙的封皮上摩挲,“来了两拨。一明两暗。明的,是之前那两人,在村里。暗的,至少还有……六个。东南西北,四个方向,都有人。还有一个,在更远的地方策应。” 他顿了顿,补充道,“水准不低,比边军精锐斥候强。”
墨昭走到窗边,借着晨曦微光,望向院外白茫茫的雪地。“他们在布防,也在监视。监视我,也监视你,监视所有靠近这里的人。” 她语气平静,听不出情绪,“我哥……很小心。”
“他该小心。” 阿夜的声音低沉下去,带着一种冰冷的洞悉,“你活着,对某些人来说,就是最大的变数。他把你藏在这里,是保护,也是诱饵。这些‘夜枭’,既是盾,也是眼睛,更是……捕兽夹外的第一道警戒线。”
墨昭回头看他。阿夜靠在炕头,脸色在晨光中依旧苍白,但那双眼睛却锐利得惊人,仿佛能穿透墙壁,看到那些隐匿在风雪与民居中的暗影。“你在担心?”
“担心他们不够强。” 阿夜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丝没有温度的笑意,“也担心……他们太强,强到自作主张。”
墨昭明白了他的意思。墨轩派来的人,忠诚毋庸置疑,但正因忠诚,一旦他们认为某个人、某件事对她构成威胁,可能会采取极端手段。比如,眼前这个身份不明、危险系数极高的“阿夜”。
“你觉得,他们看出什么了?” 墨昭问。
阿夜沉默片刻,缓缓道:“看出我重伤未愈,看出我非寻常猎户,看出你我关系……不寻常。但更深的,他们看不透。除非……” 他目光幽深地看向墨昭,“你愿意让他们看透。”
这是在试探她的态度。是继续维持现状,与他这个“来历不明”的危险人物捆绑,还是向兄长派来的人“坦白”,寻求更“安全”的庇护?
墨昭没有立刻回答。她走到灶边,舀了一瓢冷水倒入锅中,开始生火。火石撞击,迸出几点火星,引燃了干燥的松针。
“我哥派他们来,是保护我,不是软禁我,更不是替我拿主意。” 她声音不高,却清晰坚定,“我的事,我自己查。我的路,我自己选。至于你……” 她顿了顿,往灶膛里添了根柴,火苗蹿起,映亮她沉静的侧脸,“在你主动告诉我全部之前,你就是桃花村的阿夜,我的病人,我的……合伙人。”
阿夜看着她被灶火镀上一层暖光的背影,眼中有什么东西微微松动。良久,他低低“嗯”了一声,重新拿起那卷旧书,挡住了脸。但若细看,他捏着书页的指尖,因用力而微微泛白。
“不过,” 墨昭盖上锅盖,声音透过逐渐升腾的水汽传来,“既然我哥送了‘眼睛’来,不用白不用。陈三赵五在明,正好有些事,可以让他们去办。”
“比如?”
“查查最近镇上、县里,有没有什么陌生的、特别‘有钱’或特别‘有势’的人出现。尤其是……对麻辣底料,或者对‘会医术的村姑’特别感兴趣的人。” 墨昭语气转冷,“林婉静能派人来一次,就能来第二次。慕容辰……或许也会忍不住。”
阿夜目光一凝:“你想引蛇出洞?”
“是确认环境。” 墨昭纠正道,“知道潜在的危险在哪里,比一无所知地等着危险上门,要安全得多。而且……” 她嘴角勾起一丝极淡的、冷冽的弧度,“我也想看看,我哥的这些‘夜枭’,到底有多大本事。值不值得……我以后托付些更重要的‘事’给他们。”
阿夜深深看了她一眼。这个女子,心思之缜密,胆魄之过人,再次刷新他的认知。她不仅要在兄长的羽翼下寻求自保,更在暗中评估、筛选,甚至……规划着如何使用这股力量。这份清醒与野心,绝非寻常闺阁女子能有。
“需要我做什么?” 他问。
墨昭想了想:“静观其变,继续养伤。必要时,配合我,演一场戏。”
“戏?”
“一个重伤未愈、来历神秘、但对‘昭姑娘’言听计从、偶尔流露出不凡见识的……落魄书生,或者……江湖浪人?” 墨昭挑眉看他,“角色随你挑。但记住,你是‘阿夜’,桃花村的阿夜,我的病人。其他的,让他们猜去。”
阿夜眼中闪过一丝几不可察的笑意,虽然那笑意未达眼底,却冲淡了些许冰寒。“如你所愿。” 他顿了顿,补充道,“东南方向,土地庙那个。应该是头儿。气息最沉,藏得最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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