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令司的人悻悻离去，围观人群也渐渐散开。
“奇味轩”前店恢复了表面的平静，但气氛却比往日多了几分压抑。留下的客人低声议论着方才的冲突，看向周掌柜和墨昭的目光中，除了好奇，也多了些许探究与不易察觉的疏离。生意场最忌是非，尤其涉及官府，谁也不愿沾染。
周掌柜强撑着笑脸，继续招呼客人，只是眉宇间忧色难掩。钱六和另一个伙计手脚麻利地收拾着，眼神却不时瞥向店外，带着警惕。
墨昭平静地回到后堂，阿夜已从雅室出来，站在通往后院的门边。两人对视一眼，墨昭几不可察地摇了摇头，示意无事。
“是市令司的一个程师爷，奉命来敲打，没什么真凭实据，被我拿契约税单顶回去了。” 墨昭低声快速说道，“但这事没完。他们不敢明着乱来，暗地里的小动作只怕更多。地皮受阻，市令司刁难，接下来，恐怕就是黑虎帮那些下三滥的手段了。”
阿夜点头，目光掠过前店忙碌的众人，又看向后院灶间：“聂锋的人说，刘有财午时在‘醉仙居’包了雅间，请了黑虎帮一个姓刁的香主，还有两个生面孔，不像是本地人。席间提到了咱们铺子的新坊选址和原料仓库。”
“果然是他们。” 墨昭眼神一冷，“沈砚才走几日，就迫不及待了。看来，林相那边给的压力不小，或是许了什么好处。原料仓库……” 她心思电转，“作坊这边防卫尚可，刘二狗他们也不离人。但城外新选的那处临时存放干辣椒、花椒的旧库房，只有两个老苍头看着，若是……”
“我已让聂锋派了两个机灵的弟兄，扮作流民，在库房附近‘歇脚’。” 阿夜打断她的担忧，“寻常地痞，近不了身。但若对方动用黑虎帮的好手，或是……有练家子混在其中，就需小心。”
“你的腿……” 墨昭看向他。
“无妨。” 阿夜语气平淡，却透着不容置疑的笃定，“只要不是大军围剿，护住这院子和你，绰绰有余。至于库房那边，聂锋自会处理。他要的，就是这些人先动。”
墨昭明白他的意思。聂锋和那些旧部，蛰伏日久，心中憋着一股戾气与仇恨，正需一场实战来磨砺爪牙，也向暗中窥视者亮一亮肌肉。黑虎帮若真敢对库房下手，正好给了他们出手的借口。只是……
“动静不能太大。” 墨昭沉吟道，“毕竟在抚州地界，我们还要做生意。真要闹出人命，或惊动官府，反而不美。”
“聂锋有分寸。” 阿夜道，“他手下那些人，都是战场上淬炼出来的，知道如何让对手‘安静’地消失，或‘合理地’伤残。不会留下把柄。”
这话说得平淡，却透着一股铁血寒意。墨昭心中一凛，再次意识到，阿夜和他那些旧部，绝非寻常意义上的“护卫”，他们是从尸山血海中爬出来的老兵，有着自己的一套生存与反击法则。与林相、与黑虎帮的争斗，于他们而言，或许不过是另一场规模稍小的、不见硝烟的“战事”。
“既如此，便按你们的法子来。” 墨昭不再多言，转身走向灶间，“我去看看二狗他们，今日的产量不能耽误。前店有周掌柜，暂时无妨。你……自己小心。”
“嗯。” 阿夜应了一声，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灶间门内，才缓缓转身，走回雅室。他没有关门，只是静静地坐在窗边，望着对面茶馆的窗口。那里，一个看似普通的老者，正慢悠悠地品着茶，目光偶尔扫过“奇味轩”门口。
一整个下午，铺子里都弥漫着一种无形的紧绷感。生意比往常略清淡了些，但仍不断有熟客和闻讯而来尝鲜的新客上门。周掌柜打起精神应对，钱六也格外机警。后院的炒制工作未曾停歇，只是刘二狗和李婶、王嫂等人，在墨昭的叮嘱下，也多了几分小心，进出都锁好门。
直到日头偏西，晚霞满天，预想中的“意外”并未发生。市令司没有再来人，黑虎帮也无动静，连刘有财也未曾露面。平静得有些反常。
墨昭心中那根弦却绷得更紧了。暴风雨前的宁静，往往最是压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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