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日的黄昏,血一样浓稠。
林夜靠在营地边缘一棵老槐树下,指尖无意识地抠着树皮。他的动作比昨日更迟缓了,每一次抬手都像在对抗无形的泥沼,关节发出细微却清晰的“咔哒”声,如同生锈的机括在强行运转。指甲已长至半寸,漆黑如墨,坚硬似铁,轻轻一划便在树干上留下五道深痕。他低头凝视自己的手掌——皮肤泛着死灰般的青色,血管在皮下如蚯蚓般微微蠕动,仿佛有无数细小的虫豸正沿着血脉爬行。
“还能撑多久?”他喃喃自语,声音沙哑得几乎听不见。
三天前,老周用祖传的“镇魂散”为他续命;两天前,营地最后一点朱砂耗尽;昨天,连糯米都只剩半袋。如今,他全靠从山涧采来的七叶一枝花、鬼针草和断肠草熬成的苦汤吊着一口气。药效微弱,但聊胜于无。至少,那股想要扑向活人脖颈撕咬的原始冲动,被暂时压了下去。
远处,县城方向忽然腾起一道刺目的白光。
林夜猛地抬头。
紧接着,轰隆巨响撕裂天际,大地剧烈震颤,连九嶷山的岩石都在簌簌发抖。一朵巨大的蘑菇云缓缓升腾,翻滚着黑红交织的烟尘,遮蔽了半边天空。热浪裹挟着辐射尘与焦糊味扑面而来,营地帐篷被掀翻,锅碗瓢盆叮当作响。
“核爆……他们用了战术核弹?!”老周冲出指挥帐,脸色惨白如纸,手中紧攥着一台早已失灵的短波收音机。
众人呆立原地,面如死灰。这意味着什么?国家防线崩溃了。政府放弃了城市。人类文明的最后一道闸门,已被尸潮冲垮。
就在这时,收音机竟奇迹般传出一阵断续电流声,接着是一个嘶哑女声,带着哭腔:
“……紧急通告……Z-Ω病毒扩散不可控……全球90%人口已感染……重复,90%……丧尸具备初级智能……避难所‘曙光一号’沦陷……所有幸存者……自行撤离……”
声音戛然而止,只剩滋滋杂音。
营地陷入死寂。连风都停了。
“撤离计划。”老周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所有人,十五分钟内收拾必需品!食物、水、药品、武器!目标——西南三十公里外的废弃雷达站,那里有地下掩体!”
混乱瞬间爆发。
实习生小雅——那个刚毕业、戴着眼镜、总爱问“林老师这个铭文什么意思”的女孩——手忙脚乱地打包仪器,却不小心打翻了装标本的玻璃罐。她慌忙去捡,指尖被碎玻璃划破,血珠渗出。林夜心头一紧,低喝:“别碰!用酒精消毒!”
可已经晚了。
十分钟后,营地外围传来第一声非人的嘶吼。
不是野兽,也不是风声。
是喉咙被撕裂后仍强行发声的、充满饥渴的咆哮。
“它们来了!”哨兵跌跌撞撞冲进来,肩头血肉模糊,“是……是山下的村民!全都……全都变成那样了!”
林夜冲到了望台,借着暮色远眺。山道上,数十个身影正踉跄奔来。他们衣衫褴褛,有的还穿着睡衣,有的拖着锄头或菜刀,但双眼血红如炭,嘴角淌着黑涎,动作虽僵硬却异常迅猛。领头的是村长王伯——三天前还给他们送过腊肉的老实人,此刻正用断裂的肋骨戳穿一只野狗的喉咙,仰头吞咽温热血浆。
“初级丧尸,群体行动,保留部分生前记忆和工具使用能力。”林夜迅速判断。这是Z-Ω病毒初期感染者典型特征:智力低下,但本能驱动极强。
“守住东侧栅栏!”老周下令,“猎枪队压制!其他人准备撤离!”
枪声骤起。火光在暮色中炸开,几只丧尸应声倒地,但更多踩着同伴尸体扑来。它们不怕痛,不畏死,只要还有一口气,就会爬向活人。
混乱中,小雅被推搡到营地边缘,背包带断裂,笔记本散落一地。她蹲身去捡,却没注意到身后一只丧尸正从灌木丛钻出——那是她同村的表哥,脸上还挂着半张烧伤的皮。
“小雅!快跑!”林夜大喊。
但来不及了。
丧尸扑上她的背,獠牙直咬后颈!
千钧一发之际,林夜如离弦之箭冲出。他动作虽僵,速度却快得惊人——仿佛身体早已记住如何战斗,只是灵魂尚未苏醒。他一把拽开小雅,自己却被丧尸狠狠咬中左肩颈。
“啊——!”小雅尖叫,泪水夺眶而出。
众人回头,只见林夜肩头血肉模糊,黑血汩汩涌出。老周脸色煞白,举起了桃木剑——按规矩,被咬者必须立即处决,以防变异。
“等等!”小雅扑过去抱住林夜,“他是为了救我!”
林夜却摆摆手,示意她退后。他低头看着伤口,眼神复杂。没有剧痛,没有灼烧感,反而有种奇异的清凉,仿佛伤口在……吸收什么。
更诡异的是,那黑血并未顺着皮肤流淌,而是迅速回缩,伤口边缘泛起一层幽青色的薄膜,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与此同时,他体内那股沉寂的尸毒骤然活跃,如江河奔涌,将入侵的Z-Ω病毒尽数吞噬、转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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