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志斌像是要说服自己般,声音发飘,眼神涣散地在空中搜寻着并不存在的凭据:“我签过字了…对,我肯定签过字的…保险那边走流程,公司也拨了款…赔了,肯定都赔到位了…”他反复咀嚼着“赔偿”二字,仿佛这两个字是能洗刷罪责的咒语。可当他想深究细节——那笔钱具体经了谁的手,安抚工作又是谁去落实的——记忆却像断了线的珠子,滚落进一片模糊的阴影里,怎么也串联不起来。他只记得当时工程进度比较急,这种小事交给下面人去处理了。
李光跃静坐一旁,目光如沉静的深潭,将王志斌这番失魂落魄的自语尽收眼底。此人并非大奸大恶之徒,观其气运纠缠与此刻真情流露,更像是被冤枉了,这种事情,对于一个工程负责人来说,当时未出现严重的事故,又有工伤理赔,似乎也说的通,像是被某种力量牵引,在关键节点上犯了糊涂,甚至可能被动承受了本不该他一人承担的怨力。这是一种……被引导的疏忽,或者说,是被人巧妙地利用了其急于求成的心态。
“这样吧,”李光跃开口,打破了令人窒息的沉默,声音平稳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我试试看,能否与你身上缠绕的这股怨气的源头沟通一番。张老板,你们暂且回避。王志斌,你留下。”他转头对如同影子般守在门口的保利吩咐道:“保利,把门关上。另外,外面好像又来人了,请他们在客稍候片刻。”他抬眼看了看窗外,晨曦已彻底驱散夜色,金灿灿的阳光铺满了院落,“这个时辰…也不知道对方愿不愿意出来相见。”他在心里轻轻叹了口气,又得耗费一番心神了,只希望附着其上的怨灵,莫要太过暴躁难缠。
“好的,光哥。”保利应声而动,对这种场面早已习以为常。他转向一脸焦灼、欲言又止的张老板,“张老板,咱们先外面等候,大师行事不喜打扰,请随我来。”这时,客厅门外果然响起了轻微的敲门声,看来确实有客到访。
张老板脸上写满了急切与担忧,但见大师神色肃穆,颇有几分“做法”前不容窥探的意味,也不敢多问,只得重重叹了口气,拽了拽同样面色发白的女儿,一步三回头地跟着保利走出了客厅。保利在带上门前,目光扫过脸色惨白、手足无措的王志斌,没有多言,只是轻轻将厚重的实木门扉合拢。
“咔哒”一声轻响,门被关严,客厅内的光线似乎也随之暗淡了几分,空气仿佛变得更加粘稠、凝重。
“不用担心,”李光跃看着浑身僵硬的王志斌,语气放缓了些,甚至带上了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试图缓解对方的紧张,“我只是尝试与你身上附着的怨气源头对话,查明根源所在,才好对症下药。你是接触它们的‘媒介’,所以你得留下。若是寻常人,我也想请出去呢。”他指了指身旁的座椅,“过来坐吧。放松点,你见不到它们的,它们更多是一种气息、一段执念的凝聚。”
李光跃拿起一个普通的陶瓷茶杯,指尖在杯口轻轻一抹,仿佛掸去了不存在的灰尘,然后将其放在王志斌面前的桌子上。
“把右手伸出来,掌心向上,放在这茶杯上方。”李光跃的声音带着一种奇异的韵律,仿佛能安抚灵魂,“可能会有些许异样感觉,无论如何,保持这个姿势,不要动弹,更不要擅自缩回。明白吗?”
王志斌喉咙干涩地滚动了一下,艰难地点了点头,依言将不停微微颤抖的右手伸了过去,悬停在那个看似空无一物的茶杯之上。他紧紧闭上眼睛,不敢去看,只觉得一股莫名的寒意,正顺着自己的手臂,丝丝缕缕地向下蔓延。
李光跃见状,不再多言。他并指如剑,指尖悄然泛起一丝微不可察的淡金色光晕,并未直接接触王志斌,而是悬停在其手腕上方三寸之处,缓缓划动起来,如同在虚空中勾勒着某种古老的符箓。他的嘴唇无声翕动,晦涩的音节在寂静的房间里低回。
随着他的动作,王志斌猛地感觉到,那悬在茶杯上方的右手掌心,传来一阵刺骨的冰寒,仿佛瞬间探入了冰窟!紧接着,一阵细微的、如同无数砂砾摩擦的“沙沙”声,若有若无地在他耳边响起,又像是直接响在他的脑髓深处。
他死死咬住牙关,才抑制住没有惊叫出声,身体却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起来。
就在这时,那置于其掌心下方的空茶杯,内部毫无征兆地弥漫起一丝极淡的、肉眼几乎难以捕捉的灰黑色雾气。雾气如同拥有生命般,在杯底缓缓盘旋、凝聚。可这一切,在王志斌却什么也看不到,只感觉茶杯里突然变大很凉,就像大冬天里,突然将手伸进刚打出的井水里一样,冰凉刺骨。
李光跃的目光骤然锐利,紧盯着那缕雾气,沉声开口,声音仿佛带着某种穿透阴阳的力量:
“尘归尘,土归土,执念何苦缠生人?若有冤屈,道与我知!”
他话音落下的瞬间,那茶杯中的灰黑雾气猛地一颤,旋转的速度骤然加快!一股浓烈的、带着土腥与铁锈般绝望的气息,猛地从茶杯中弥漫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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