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里漂浮着蒲公英般的絮状光点,触手即散,化作细碎的星尘。小镇的街道由半透明的乳白色石板铺就,踩上去会漾开一圈圈柔和的光晕。两侧的建筑像是用凝固的雾霭和月光雕琢而成,轮廓在缓慢地流动、变幻——前一秒还是尖顶的糖果屋,下一秒屋檐便垂落成藤蔓缠绕的拱门。
这里是“晨曦之扉”,一座只存在于深层梦境交汇处的小镇,时间在这里呈现出胶状的粘稠质感,既非向前,也非停滞,而是如同呼吸般轻微地膨胀与收缩。
镇中心的广场上,一棵巨大的“时之树”静静伫立。它的树干流淌着银灰色的光泽,如同液态的时光,枝叶则是无数细密交织的发光丝线,每一根丝线都连接着一个沉睡的梦境。树下,一位身着素白长袍、头发如月光织就的老妇人,正闭目静坐。她的面容慈祥宁静,周身散发着与这座小镇同源的气息——她是织时者阿嬷在此地的梦境投影,“梦语婆婆”。
突然,时之树的某根枝桠剧烈震颤起来。
不是自然的摇曳,而是一种被强行“嫁接”的痉挛。银蓝色的时空裂痕在枝桠末端绽开,两道身影被略显粗暴地“吐”了出来,摔在柔软如茵的光草地上。
是秦问天和尤里。
秦问天半跪在地,右手紧紧捂着左肩,指缝间渗出的不是鲜血,而是凝滞的、银灰色的时空能量碎片。他的脸色比在沉眠乡时更加苍白,眼中的时空幻影紊乱地闪烁,命运之瞳的光芒更是黯淡到几乎熄灭。强行跨越如此庞大的时间跨度,定位并闯入梦境夹层,即便是他也付出了巨大代价——太初封印的反噬几乎撕裂了他半边身体的时空稳定性。
尤里则被时空穿梭的剧烈颠簸弄得晕头转向,跪在地上干呕。当他抬起头,看清周围奇幻到不真实的景象时,瞬间呆住了。
“这...这里是...”
“梦境与时间的缝隙,‘晨曦之扉’。”秦问天咬着牙站直身体,声音嘶哑,“混沌绝对找不到这里,因为这里只存在于‘可能性’与‘记忆’的交界。”
梦语婆婆缓缓睁开眼,她的目光先是落在秦问天身上,闪过一丝复杂难明的情绪——那是对另一个时间线上“自己”所守护之人的关切。然后,她的视线转向尤里。
尤里也看到了她。一种难以言喻的熟悉感涌上心头,仿佛在很久很久以前,曾有人用同样温柔的目光注视过他。
“孩子,过来。”梦语婆婆招手,声音如同风拂过风铃。
尤里迟疑地看向秦问天。秦问天微微点头,示意他过去。
尤里走到树下,梦语婆婆伸出手,轻轻抚摸他的额头。她的指尖冰凉,却带着一种令人心安的力量。
“纯净的灵魂本质,沉睡的梦境权柄,还有...命运的刻痕。”梦语婆婆低声自语,然后看向秦问天,“你把他带来,意味着那边的时间不多了。”
秦问天点头:“四年。最多四年,混沌就会锁定主时间线。在那之前,他必须学会掌控梦境,并唤醒体内的印记。”
“印记?”尤里困惑。
梦语婆婆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将手掌悬在尤里胸前。她的掌心泛起柔和的白光,光芒渗入尤里的身体。尤里感到胸口一阵温热,仿佛有什么沉睡的东西被轻轻触动。
紧接着,一幕幕破碎的画面不受控制地涌入他的脑海——
海浪声,温暖的怀抱,一个温柔的女声在哼唱古老的歌谣...
星空下的沙滩,父亲宽厚的肩膀,粗糙却温暖的手掌...
木屋前的菜园,母亲弯腰浇水时垂落的发丝...
离别的码头,父亲背上的暗紫色伤口,母亲消失在时空漩涡中最后的眼神...
“啊!”尤里抱住头,突如其来的记忆洪流让他头痛欲裂。
“这是...封印的记忆?”梦语婆婆看向秦问天,“你封印了他十二岁之前的全部经历?”
“为了保护他,”秦问天靠着时之树坐下,喘息着解释,“也为了让他以‘空白’的状态更好地适应梦境学习。但现在,是时候让他想起自己是谁,从何而来,以及...背负着什么。”
梦语婆婆叹息一声,双手结印,更多的白光涌入尤里体内,帮助他梳理、稳定那些苏醒的记忆。
渐渐的,头痛消退,画面变得清晰连贯。
望潮村。大海。父亲晨。母亲璃。那场月圆之夜的袭击。混沌的触须。母亲的离去。秦问天的到来...还有那个约定——四年后,他将归来,完成使命。
泪水无声地滑落。尤里跪在地上,肩膀颤抖。他不是这个奇幻小镇的陌生来客,他是望潮村的渔家少年,是医师和神秘女子的儿子,是一个被混沌追杀、被迫与父母分离的孩子。
“妈妈...爸爸...”他哽咽着。
梦语婆婆轻轻将他揽入怀中,像真正的祖母安抚受伤的孙儿:“哭吧,孩子。记住这份悲伤,记住这份思念。它们会成为你力量的源泉,而不是拖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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