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的战事,结束的比预想中还要快。
甚至不能称之为战事。
那更像是一场秋风扫落叶的清扫。
当那些盐商集结的数千乌合之众,看到浑身笼罩在黑色甲胄中,行动间悄无声息,宛如鬼魅的暗影军团时,他们甚至连抵抗的勇气都提不起来。
几个时辰后,十几颗还算新鲜的头颅,被装在特制的木箱里,快马加鞭送回了京城。
金銮殿上,弥漫着一股混杂了血腥与防腐香料的诡异味道。
那十几个木箱就摆在殿中央,打开的箱盖下,是一张张曾经在江南叱咤风云,如今却定格在惊恐与不甘中的面孔。
宰相张圭站在百官之首,脸色煞白,连大气都不敢喘。
他知道皇帝这次是动了真格的。
但接下来皇帝会怎么做,他完全不敢想。
崔健靠在龙椅上,用一根手指轻轻敲击着扶手,眼神里没有半点波澜,仿佛脚下摆着的不是人头,而是一堆刚从菜市场买回来的冬瓜。
他觉得有些无聊。
反抗,就这?
连让他多看两眼的资格都没有。
大殿里死一般的寂静。
许久,一个头发花白的老臣,颤巍巍地从队列中走了出来。
是御史大夫,刘健。
这位老臣是前朝元老,一生以骨鲠着称,也是朝堂上为数不多还敢说几句“祖宗规矩”的人。
“陛下。”
刘健跪倒在地,声音沙哑。
“江南盐商,私养武装,抗拒天兵,罪不容赦。”
他先是肯定了崔健的行为。
“但,但根据我大晏律法,谋逆之罪,当诛三族。念其罪大恶极,至多,至多可诛九族……”
刘健每说一个字,都像是在消耗自己的生命。
“为免天下震动,人心惶惶,恳请陛下……依法处置,以儆效尤,方可安天下臣民之心。”
他磕了一个头,额头重重地撞在冰冷的金砖上。
砰。
声音在大殿中回响。
不少官员都暗自捏了一把冷汗,佩服刘健的胆量,同时也为他感到悲哀。
跟这位疯帝讲律法?
讲祖宗规矩?
他连自己的祖宗牌位都敢烧,会在乎这些?
崔健终于停止了敲击扶手。
他低头看着脚下的老臣,像在看一个不合时宜的古董。
“诛九族?”
他轻轻重复了一遍,尾音拖得很长,带着一丝玩味。
然后,他笑了。
“哈哈……”
笑声从低沉变得响亮,在大殿里回荡,让每个人的心都跟着发颤。
“刘爱卿,你是在跟朕……讲笑话吗?”
崔健的笑容瞬间收敛。
他的眼神变得冰冷。
“谋逆?”
“不,他们犯的罪,比谋逆要严重一万倍。”
“他们最大的罪过,是让朕不高兴了。”
“他们竟敢在朕的地盘上,跟朕的军队动手。这种勇气,值得一点特别的奖赏。”
崔健站起身,缓缓走下台阶,一步步踱到刘健的面前。
他俯视着这个瑟瑟发抖的老人。
“诛九族,太便宜他们了。”
“朕,要诛十族!”
“诛十族”三个字,如同三道天雷,狠狠劈在每个人的头顶。
整个金銮殿,连呼吸声都消失了。
所有人都懵了。
诛十族?
自古以来,最残酷的刑罚就是诛九族,将父族四、母族三、妻族二彻底从世间抹去。
这第十族,是什么?
刘健茫然地抬起头,嘴唇哆嗦着,已经说不出话来。
还是宰相张圭,鼓起全身的勇气,用一种快要哭出来的声音问道:“陛……陛下……何……何为第十族?”
崔健很满意他们脸上的表情。
恐惧,茫然,还有世界观崩塌的疯狂。
这才是他想要看到的。
他伸出一根手指,轻轻摇了摇。
“这第十族嘛……”
他故意停顿了一下,享受着这死寂的、充满恐惧的氛围。
“便是他们的‘师门故旧’。”
崔健脸上的笑容变得无比灿烂,也无比的残忍。
“教过他们的老师,跟他们一起学习的同窗,他们资助过的学子,还有他们门下的所有幕僚、清客……”
“凡是与他们有过知识传承,思想交流的人,都算。”
“朕要把他们的血脉,连同他们的思想,他们的学问,他们存在过的一切痕迹,都从这个世界上,彻彻底底的抹掉。”
“主打的,就是一个斩草除根。”
“让他们真真正正的,人间蒸发。”
轰!
如果说“诛十族”是天雷,那这番解释,就是将所有人的灵魂都拖入了十八层地狱,再用业火反复焚烧。
太恶毒了。
这已经不是在杀人。
这是在诛心!
这是在向天下所有的读书人宣战!
一个人的社会关系,尤其是师生、同窗、故吏,这是构成整个士大夫阶层的根基。
皇帝要连这个根基都一起刨掉!
“噗通!”
御史大夫刘健双眼一翻,口吐白沫,直挺挺地向后倒了下去,竟是活活吓晕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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