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的书房里,檀香袅袅缠绕着案上的辽东地图,崇祯手指在“宁远”与“锦州”之间轻轻点了点,目光转向孙承宗,语气带着几分郑重:“恩师,如今宁辽一线局势危急,袁崇焕被囚,军心浮动,您觉得,谁可为帅,稳住这盘棋?”
孙承宗闻言,眼中瞬间闪过一丝急切,身子微微前倾,声音带着几分自荐的恳切:“陛下,老臣虽是文臣,却也督师辽东数年,关宁锦防线的每一寸土地、每一座堡垒,老臣都了如指掌。若陛下信得过,老臣愿再赴辽东,接过帅印,整顿军务!”
崇祯连忙站起身,摆了摆手,语气放缓:“恩师切莫如此急切。您的心意,朕怎会不知?先前您组义军勤王,解了京畿之围,救大明于水火,这份功劳,朕记在心里。可朕却不想,让恩师成为第二个袁崇焕。”
“陛下!”这一句话如惊雷般炸在孙承宗耳中,老臣脸色骤变,“噗通”一声跪伏在地,方才还带着几分自得的神态瞬间消散,后背的冷汗瞬间浸透了内衣,声音带着颤意,“老臣有罪!臣不该妄自请命,让陛下忧心!”
崇祯并未弯腰扶他,只是走到案前,拿起那份关于关宁军的奏疏,语气平淡却带着沉甸甸的分量:“恩师先起来。朕问您,您觉得,袁崇焕有罪,还是无罪?”
孙承宗跪在地上,手指紧紧攥着衣袍下摆,脑海中飞速盘算——若说袁崇焕无罪,便是反驳陛下先前的旨意;若说他有罪,又实在不忍将“通敌”“欺君”的罪名安在这位守边多年的将领身上。他张了张嘴,艰难地说道:“老臣以为……以为袁崇焕有罪!可是……”话到嘴边,却再也说不下去——他想说“罪不至死”,却不敢确定崇祯是否已下定决心要杀袁崇焕;更遑论,袁崇焕是他当年举荐的将领,若袁崇焕真定了重罪,他也难逃“荐人不察”的责任。
“恩师,起来吧。”崇祯的声音缓和了些,指了指一旁的椅子,“咱师生今日不谈军务,好好聊聊这战场之外的事。”
孙承宗站起身,垂着头走到椅子旁坐下,双手放在膝上,指尖仍在微微颤抖。他知道,陛下看似闲聊,实则是在试探他的立场,每一句话都藏着深意,稍有不慎,便可能引火烧身。
“恩师,朕实话与你说。”崇祯走到窗边,望着庭院里抽芽的槐树,语气带着几分复杂,“袁崇焕是有罪,他擅杀毛文龙、五年平辽之诺未践、纵敌逼近京畿,桩桩件件,按律当诛。但朕,却杀他不得。”
“陛下,这……”孙承宗猛地抬头,眼中满是疑惑——既然有罪当诛,为何又不能杀?他实在摸不透这位年轻帝王的心思。
崇祯转过身,目光落在地图上的宁远城,缓缓解释道:“恩师您也知道,宁远大捷是袁崇焕一力指挥,那一战不仅重创后金,还让努尔哈赤气急攻心,一命呜呼。皇太极虽夺了汗位,可后金内部各旗主心思各异,汗位本就不稳——若杀了袁崇焕,等于给了皇太极稳定内部的借口,他定会借‘为父报仇’之名凝聚人心,反而对我大明不利。”
他顿了顿,话锋转向关宁军:“更重要的是,祖大寿虽是您当年的旧部,却是袁崇焕一手提拔起来的,袁崇焕对他有知遇之恩,关宁铁骑的兵权,如今也大半在祖大寿手中。您今日主动请去辽东,想必也有借您的威望弹压关宁军的意思吧?”
孙承宗闻言,心中一震——陛下竟连他的心思都看透了。他点了点头,语气带着几分感慨:“知我者,陛下也。老臣正是担心,袁崇焕获罪后,关宁军无人统领,祖大寿若心生不满,恐生哗变。”
“是啊。”崇祯叹了口气,语气里带着几分无奈,“袁崇焕此人,虽有才干,却太过刚愎自用。他剑斩毛文龙,自以为除了心腹大患,却不知中了皇太极的奸计——毛文龙在东江镇,虽有些骄纵,却能牵制后金的东路兵力,他一死,皇太极再无后顾之忧,才能绕过关宁锦防线,直插京畿,让我大明百姓遭此兵祸。更可气的是,袁崇焕率勤王之师来京,却五日未曾与后金一战,只跟在敌军身后,像个摆设!”
说到这里,崇祯的语气陡然转沉:“恩师,如今东林党人借着袁崇焕案大做文章,天天在朝堂上以‘通敌’之名围攻他,逼着朕下旨杀他。您说,这袁督师,究竟是功,还是罪?朕该如何处置,才能既稳住军心,又堵住党人的嘴?”
孙承宗沉默片刻,语气带着几分愤然:“陛下,这些东林党人哪里是为了大明?他们是在逼着陛下杀人!杀了袁崇焕,既能除去一个不依附他们的将领,又能借‘陛下滥杀忠臣’的名头抹黑您,往后更能挟制朝政,让您屈服于内阁!”
“朕又何曾不知!”崇祯猛地攥紧拳头,指节发白,“他们自诩清流,可背地里哪一个干净?江南的盐商、山西的票号,多少人握着股份?他们上把持朝政,想尽办法减免工商税,只为保住自己的利益;下又用舆论控制读书人,让天下人都觉得他们是‘救国贤臣’。可如今呢?辽东连年征战,军饷缺口越来越大;山西、陕西遭了灾,数十万灾民嗷嗷待哺,朕连赈灾的银子都拿不出来,就连朕的内帑,也早已空空如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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