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令下去,”张献忠高声道,“老营兵备战,其余人撤往巫山。咱们在瞿塘峡给秦良玉备份大礼——让她知道,川东这地界,谁说了算!”
“遵令!”
命令层层传下,山谷里顿时骚动起来。老营兵开始整备兵器,检查弓箭,磨刀擦枪。流民们则扶老携幼,背着简陋的家当,沿着山道往南迁移——他们早就习惯了,这半年里,跟着八大王转战千里,早练出了一身逃命的本事。
张献忠看着这一切,心中却无半分轻松。
秦良玉。这个名字他听过不止一次。崇祯四年,她率白杆兵入京勤王,在遵化与鞑子血战三日,斩首千级,名震九边。崇祯六年,湖广土司叛乱,又是她千里驰援,半月平乱。
这是个硬茬子。
但再硬的茬子,到了川东这十万大山里,也得掂量掂量。他张献忠别的不敢说,在山里打转转、设埋伏、玩偷袭,那可是祖宗传下来的本事。
“八大王,要不要派人去联系李闯?”一个谋士小心翼翼地问,“他若在大同得手,北面一乱,秦良玉必分兵回援……”
“联系个屁!”张献忠一巴掌扇过去,“李自成那龟儿子,在太行山差点被曹变蛟打死,现在跑去草原摇尾乞怜,丢尽咱们义军的脸!老子不指望他,老子就靠自己!”
谋士捂着脸,不敢再言。
张献忠走到崖边,望着东面群山。那里,秦良玉的白杆兵正沿着长江逆流而上。
来吧。来了,就别想回去。
他舔了舔嘴唇,眼中闪过嗜血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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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月十五,大同城外五十里。
张世泽的大军在此扎营。六千人分成三寨,互为犄角,火铳手据高坡,长矛手守要道,骑兵游弋在外——典型的攻守兼备阵势。
但张世泽的脸上没有半分轻松。
三天前,他接到洪承畴的密信,警告姜镶可能通敌。几乎同时,派往大同的斥候回报:城中守军近日频繁调动,四门戒严,但粮草运输却异常活跃——这不像备战,倒像……备逃。
“公爷,姜镶派人来了。”老赵进帐禀报。
“让他进来。”
来人是个三十来岁的军官,一身副总兵亲卫的装束,但眼神飘忽,举止紧张。他进帐后单膝跪地:“末将王雄,奉姜总兵之命,特来拜见英国公。”
“姜总兵有何指教?”张世泽不动声色。
“总兵说……说李自成勾结蒙古台吉哈尔巴拉,欲攻大同。城中兵微将寡,恐难久守,恳请公爷速速率军入城协防。”王雄声音发颤,“总兵已在城中备下粮草营房,只等公爷驾临。”
帐中一片死寂。
陈洪、老赵等人面面相觑,都看出了对方眼中的疑虑。请援就请援,何必这么殷勤?还备好了粮草营房?这分明是……请君入瓮。
张世泽盯着王雄,忽然笑了:“姜总兵有心了。不过本公奉旨出塞清剿蒙古,未得圣谕,不敢擅入边镇。请回禀姜总兵,若李自成真来攻城,本公自会率军在外夹击,定叫流寇有来无回。”
王雄一愣,显然没料到这个回答。他支吾道:“可是……可是总兵说……”
“说什么?”张世泽眼神一冷。
“说……说若公爷不入城,恐难保全大军……”王雄声音越来越低,“李自成有蒙古骑兵助阵,野战凶猛,公爷虽勇,但……”
“但什么?”张世泽起身,走到王雄面前,“但本公不该不识抬举,是吗?”
王雄额头冒汗,不敢接话。
“回去告诉姜镶,”张世泽一字一句道,“他的‘好意’,本公心领了。但天贵军自成立以来,从无依托城墙苟全的先例。李自成要来,本公就在这旷野上等他——看看是他的蒙古骑兵厉害,还是天贵军的火铳厉害。”
王雄灰溜溜退下。
人一走,陈洪立刻道:“公爷,这分明是陷阱!姜镶必已投敌,想诱咱们进城,然后关门打狗!”
“我知道。”张世泽走回案前,铺开地图,“所以咱们不进。不但不进,还要逼他出来。”
“逼他?”
“姜镶若真通敌,此刻最怕什么?”张世泽手指点在地图上大同城的位置,“最怕咱们和李自成在城外决战。因为无论谁赢,他都里外不是人。所以他会想尽办法,要么让咱们进城,要么让李自成退兵。”
老赵眼睛一亮:“公爷是说……咱们可以假意退兵,引姜镶出城?”
“不。”张世泽摇头,“咱们要真打。但不是打大同,是打哈尔巴拉。”
他手指西移,落在斡难河方向:“李自成的依仗是哈尔巴拉的两千蒙古骑兵。若咱们先击溃哈尔巴拉,李自成就成了没牙的老虎——届时姜镶是忠是奸,一试便知。”
“可哈尔巴拉在斡难河,离此三百里……”
“所以咱们要快。”张世泽眼中闪过锐光,“今夜拔营,留一千人虚张声势,其余五千轻装疾进,三日之内赶到斡难河——打他个措手不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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