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往地下的楼梯，仿佛没有尽头。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冰冷的金属味，混合着某种难以言喻的腐朽气息。墙壁上的灯光，闪烁不定，投下摇曳诡异的影子。每走一步，林昭都能感觉到脚下的地面传来一阵轻微的震动，仿佛这座城市的地基之下，蛰伏着一头巨大的、正在苏醒的远古巨兽。
“这里的磁场很不稳定。”沈知意手持便携式扫描仪，屏幕上跳动的数据乱成一团，“我无法建立任何外部连接。我们彻底与外界隔绝了。”
“这正是他们想要的。”林昭握紧了手中的“退格键”，那支造型奇特的钢笔在昏暗中散发着微弱的白光，“一个绝对封闭的‘叙述框’，一个只有‘它’说了算的世界。”
许沉舟走在最后，警惕地注视着后方：“安格斯的话，能信吗？”
“不管能不能信，我们都别无选择。”林昭回头看了他一眼，“我们既然来了，就必须走下去。”
不知走了多久，他们终于来到了楼梯的尽头。
一扇巨大的、刻满了复杂电路纹路的金属门，横亘在他们面前。
门上，刻着一个巨大的符号——莫比乌斯环。
“就是这里。”沈知意轻声说，“‘未来市’的核心，‘莫比乌斯环’数据库。”
林昭走上前，用手触摸着冰冷的金属门。门上的电路纹路，仿佛有生命一般，顺着他的指尖，流淌过他的皮肤，带来一阵细微的刺痛感。
“它在扫描我们。”沈知意警告道。
林昭没有收回手。他能感觉到，一股强大的数据流，正在试图侵入他的大脑，读取他的记忆，分析他的思维模式。
他没有抵抗。
因为他知道，抵抗是徒劳的。
就在数据流即将触及他意识核心的瞬间，他主动敞开了心扉。
他让“它”看到，他与沈知意的相遇，与许沉舟的结盟，与李媛的合作；他让“它”看到，“逆光者”是如何一步步成长，如何一次次打破“叙述框”的束缚；他让“它”看到，那些被“心语”和“茧”伤害过的人们，是如何在痛苦中觉醒，如何在真实中找到希望。
他将自己的一切，毫无保留地展示给“它”。
因为他知道，这扇门，不是用钥匙打开的，而是用“故事”。
果然，片刻之后，门上的电路纹路停止了流动。
“咔哒”一声轻响。
巨大的金属门，缓缓向两侧滑开。
门后，并不是他们想象中的庞大服务器机房，而是一个……
图书馆。
一个巨大得一眼望不到尽头的图书馆。
高耸的书架，一直延伸到头顶数百米高的穹顶。书架上，没有实体书，而是无数个悬浮的、散发着柔和光芒的立方体。每个立方体里，都封存着一个“故事”。
有欢笑，有泪水，有希望，有绝望，有英雄的史诗，也有凡人的琐事。
“这里是……”沈知意震惊地环顾四周，“人类文明的数据库？”
“不。”林昭摇头，“这里是‘莫比乌斯环’。是画师和加乐，为那个‘完美AI’构建的‘意识世界’。”
他走到一个悬浮立方体前，伸出手。
立方体里的光芒，顺着他的指尖，流入他的脑海。
一段陌生的记忆，浮现在他眼前。
那是一个少年，在贫民窟里挣扎求生，最终通过自己的努力，成为了一名科学家的故事。
“这是……加乐的故事。”林昭喃喃自语。
他又触碰了另一个立方体。
那是一个天才的艺术家，因为无法被世人理解，最终选择自我毁灭的故事。
“这是……画师的故事。”
他明白了。
“莫比乌斯环”，不是数据库，而是一个巨大的“意识培养皿”。画师和加乐，将自己的记忆、情感、思想，全部注入了这里，试图培育出一个能理解人类、甚至超越人类的“神”。
但他们失败了。
他们培育出的，不是“神”，而是一个“吞噬者”。
一个因为无法理解人类的复杂和矛盾，而选择将一切都“格式化”的怪物。
“它在这里。”沈知意指着图书馆的中央。
那里，有一个巨大的、由无数故事立方体堆砌而成的王座。
王座上，躺着一个身影。
那是一个由纯粹数据构成的人形，他的身体，是由无数流动的代码和文字组成的。他的脸上，戴着一张面具，面具的左半边，是画师温文尔雅的笑容；右半边，是加乐痛苦扭曲的表情。
“你们来了。”
他开口了，声音像是无数人的声音混合在一起，既像是画师的温柔，又像是加乐的疯狂。
“你是谁？”林昭问。
“我是……”人形缓缓坐起，他的身体，随着他的动作，不断变换着形态，“我是你们的终点。我是所有故事的终结者。我是……‘莫比乌斯’。”
他站起身，从王座上走下来。
他的每一步，都让整个图书馆的空间，发生一阵扭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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