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的旁边,用红色的彩铅画着一片小小的红枫叶,叶脉清晰,栩栩如生。而落款处,没有“赠云儿”,只有两个娟秀的小字——曼琪。
孟云的指尖僵在纸页上,像是被冻住了一样。她盯着那首诗,盯着那片红枫叶,盯着那两个刺眼的小字,只觉得耳边嗡嗡作响,连呼吸都变得困难起来。
雪越下越大了,鹅毛般的雪花打着旋儿往下落,落在诗集的纸页上,迅速融化成一小团水渍,晕开了那片红枫叶的边缘,像是一滴来不及落下的泪。
苏曼琪似乎完全没有察觉到孟云的异样,依旧叽叽喳喳地说着,语气里满是崇拜:“孟云学姐,你不知道杜学长有多厉害!这次文学社的跨年诗歌朗诵会,都是他一手策划的,连校报的记者都来采访他了呢!还有这首诗,是他昨天熬夜写的,专门写给我的,说我就像秋天的红枫,热烈又鲜活。”
苏曼琪的声音像一根细细的针,轻轻扎在孟云的心上。她抬起头,看着眼前这个笑靥如花的女生,忽然发现,她身上的红色羽绒服,真的像极了燃尽秋光的红枫。
原来,热烈和鲜活,从来都不是一成不变的。
原来,心之所向,也会慢慢改变方向。
孟云的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想说点什么,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她只能死死地攥着那本诗集,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怀里的《银杏雪色》硌得胸口生疼,画纸上的银杏和少年,仿佛也在这场突如其来的大雪里,变得模糊不清。
苏曼琪还在说着,说杜学长在文学社有多受欢迎,说他们一起修改朗诵稿到深夜,说他还答应了要指导她写一首关于雪的诗。孟云却一句也听不进去了,她只觉得耳朵里嗡嗡作响,那些话像是带着冰碴子,一句句砸在她的心上,冻得她浑身发冷。
她想起离开金市的前一天,大家聚在三中的银杏树下道别。叶知秋站在人群的最后,看着她和杜君相视而笑的样子,眼神里带着她当时不懂的落寞。临走的时候,他悄悄把她拉到一边,塞给她一个暖手宝,声音清润温和,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认真:“云儿,如果有一天,你觉得累了,记得回头看看。”
那时候,她满心都是对未来的憧憬,对杜君的爱恋,只当那是一句普通的祝福。她笑着拍了拍他的胳膊,说“知秋哥放心,我和杜君会好好的”,却没看见他转身时,眼底迅速黯淡下去的光。
可现在,站在上海的初雪里,手里攥着那首写给别人的诗,孟云忽然懂了。
原来有些感情,真的抵不过千里的距离,抵不过忙碌的时间,抵不过那些突如其来的,名为“新鲜感”的风。
原来十七岁的银杏树下的誓言,终究还是太轻,轻得抵不过一场沪上的雪。
苏曼琪还在眉飞色舞地说着什么,孟云却慢慢后退了一步,怀里的画像是有千斤重,压得她喘不过气。她抬起头,望着漫天飞舞的雪花,忽然觉得眼睛有点涩,有什么温热的东西,在眼眶里打转,却被寒风一吹,又硬生生憋了回去。
就在这时,口袋里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嗡嗡的声音在寂静的雪地里格外清晰。孟云愣了一下,下意识地掏出来,屏幕上跳动着两个字——知秋。
她的心跳,漏了一拍。
雪粒子落在手机屏幕上,迅速融化成小小的水珠。孟云看着那两个字,手指微微颤抖着,几乎是凭着本能,按下了接听键。
电话那头,传来叶知秋清润温和的声音,像冬日里的一缕暖阳,穿过纷飞的雪花,轻轻落在她的心上:“云儿,上海下雪了,你那边冷不冷?”
孟云张了张嘴,想说“冷”,想说“我等了杜君很久”,想说“他给别人写了诗”,可话到嘴边,却只化作了一声带着哽咽的鼻音。
叶知秋敏锐地察觉到了她的不对劲,语气里的轻松瞬间散去,取而代之的是浓浓的担忧:“云儿?怎么了?是不是冻着了?还是出什么事了?”
孟云咬着唇,看着漫天飞雪,看着手里那本写着别人名字的诗集,看着画纸上渐渐被雪沫打湿的银杏少年,积攒了许久的委屈,终于在这一刻,决堤而出。
她没有哭出声,只是肩膀微微耸动着,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砸在冰冷的手机屏幕上,砸在那首《致红枫》的诗行里,砸在这场覆盖了所有过往的初雪里。
苏曼琪终于察觉到了不对,脸上的笑容僵住了,有些手足无措地看着孟云:“学姐,你……你没事吧?”
孟云没有理她,只是对着电话那头,用带着哭腔的声音,轻轻说了一句:“知秋哥,我想家了。”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随即传来叶知秋温柔的声音,像是带着穿透风雪的力量:“想家了就回来,金市的银杏还在,我也在。”
风更急了,雪更大了。孟云挂了电话,把脸埋进围巾里,任由眼泪汹涌而出。怀里的《银杏雪色》被雪打湿了一角,画纸上的少年身影,终于模糊得再也看不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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