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对的黑暗吞噬了一切。
隔间内,视觉被彻底剥夺,只剩下粘稠得令人窒息的死寂,以及听筒里传来的、那冰冷宣告后的无尽忙音。
萧于归僵坐在冰冷的折叠椅上,黑暗像冰冷的墨汁灌满了他的眼耳口鼻,也浸透了他刚刚被强行剥离了情绪的外壳,带来苦涩。
那句“我……看到你了”狠狠扎进他麻木的意识深处,并在黑暗中疯狂滋生出无数的想象。
他看到我了?
谁?
在哪里看?
怎么看到的?
未知放大了恐惧。
他能感觉到自己的心跳,在死寂中如同擂鼓,沉重地撞击着胸腔,每一次搏动都牵扯着紧绷到极限的神经,呼吸变得异常艰难,每一次吸气都像在吞咽冰冷的铅块。
黑暗不再是单纯的缺失光线,它仿佛有了生命,有了重量,带着一种粘稠的恶意,从四面八方挤压过来,试图钻进他的毛孔,窥探他灵魂深处残留的惊悸和那个刚刚被碾碎的名为“萧于归”的自我。
也许只过了几秒,也许已过了一个世纪。
忙音依旧在响,单调而催命。
突然——
忙音消失了。
比刚才更沉重,更粘稠的死寂出现了。
仿佛电话线那头连接的不是虚空,而是一个正在屏息凝视等待猎物露出破绽的掠食者。
萧于归全身的肌肉瞬间绷紧到了极限,他甚至能听到自己血液冲刷血管壁的轰鸣声。
他想开口,但是他发不出任何声音,黑暗和死寂剥夺了他最后一点虚假的掌控感。
然后,声音来了。
不是从听筒里。
是从四面八方。
无数个声音,如同从黑暗的墙壁、地板、天花板,甚至是从他自己的脑子里,同时渗透出来。
有女人泣血的哀嚎:“……我的小宇……飞起来了……像破布娃娃……”
有男人空洞麻木的低语:“……墙……翻不过去了……下辈子……别生我……”
有疯子扭曲的尖笑:“……缝上!把嘴缝上!骨头在唱歌!嘻嘻……”
有小女孩凄厉到变调的尖叫:“……爸爸!不要!救命啊——!!!”
还有更多更多他从未听过却同样浸满绝望和疯狂的声音,如同地狱的合唱团,在他耳边、在他脑中、在他灵魂深处疯狂地嘶吼、哭泣、尖叫、狂笑!
这些声音不再是单纯的听觉刺激。
它们像是拥有了实质的触感,冰冷滑腻的气息缠绕着他的身体,钻进他的耳朵,啃噬他的神经!
萧于归猛地抱住了头,身体在椅子上剧烈地蜷缩起来,发出无声的嘶吼。
那些声音疯狂的挤进他的脑海里,想要把他拉进深渊一同沉沦。
就在萧于归的意识即将被这片声浪彻底撕碎的临界点,他突然开口了。
“光……”
什么光?
他在说什么?
“光……好脏……”
为什么会脏?
光怎么会脏呢?
他甚至自己都不明白自己在说什么。
但这个破碎的词组,却瞬间引发了连锁反应!
那淹没一切的绝望声浪,猛地一滞!
紧接着,所有的声音陡然拔高,变得更加尖锐疯狂,充满怨毒!
“……闭嘴!不准说光!”
“……脏!你也脏了!洗不掉!”
“……缝上他的嘴!快缝上!”
“……杀了他!他知道了!他知道了!”
疯狂的呓语瞬间变成了充满杀意和针对性的诅咒和咆哮。
黑暗剧烈地翻涌起来,仿佛有无数无形的但是充满恶意的存在,被“光”和“脏”这两个词彻底激怒,从四面八方朝着蜷缩在椅子上的萧于归猛扑过来。
萧于归感觉自己的大脑像是被无数根烧红的钢针同时穿刺,剧痛让他眼前发黑,几乎昏厥。
但他残存的一丝意识,却在极致的痛苦和混乱中,捕捉到了那瞬间的“停滞”和随后的“暴怒”。
为什么?
为什么提到“光很脏”,那些声音会暴怒?
就像他为什么会在濒临崩溃的时候,说出这句话?
为什么?
突然——
一只冰冷的手,猛地扣住了萧于归的肩膀。
天旋地转!
萧于归感觉自己被狠狠地从椅子上拽了起来,然后重重地摔在了柔软的地毯上。
刺眼的光线让他本能地紧闭双眼,生理性的泪水瞬间涌出。
消毒水的刺鼻气味被一种熟悉的带着淡淡木质香薰和昂贵织物气息的空气取代。
耳边不再是地狱的合唱,而是自己粗重得如同破风箱般的喘息,以及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的巨响。
他回来了。
在他的卧室里。
温暖的灯光从天花板上洒落,照亮了熟悉的家居摆设。
他瘫软在地毯上,浑身被冷汗浸透,像刚从水里捞出来一样,身体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着,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肺部尖锐的疼痛。
眼前仿佛还残留着那片粘稠的黑暗,耳边似乎还萦绕着那些疯狂的呓语和诅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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