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安是在一阵剧烈的头痛和左眼空洞的钝痛中醒来的。
他下意识地想去揉眼睛，手指却触碰到一层粗糙的麻布。
他的左眼被简单包扎了起来。
记忆如潮水般涌回。那恐怖的剧痛，脑海中的记忆碎片，还有……扳指和锻炉的异动。
“醒了？”铁老的声音在旁边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
他端着一碗黑乎乎的药汁走过来，“把这个喝了，能缓解精神震荡。”
李安撑起身子，接过药碗，浓郁的苦涩味冲入鼻腔。
他没有立刻喝，而是抬头看向铁老，仅剩的右眼里充满了惊悸和询问：“铁老，昨天……那是什么？我的眼睛……”
铁老沉默地看着他，眼神复杂，过了好一会儿，才沉声道：“那是你绝对不能在外人面前显露的东西。
记住，从今往后，关于你眼睛的事，对任何人都只能说是在锻造时被火星溅伤，意外失明。”
他的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严厉，“至于你感觉到的东西……在你拥有足够的力量自保之前，知道得越多，死得越快。”
李安张了张嘴，还想再问，但看到铁老那凝重如铁的神色，最终把话咽了回去。
他低下头，将苦涩的药汁一饮而尽。
一股暖流顺着喉咙滑下，稍稍抚平了脑海中的抽痛，但左眼那空洞的、失去某种重要部分的感觉，却无比清晰地提醒着他昨晚发生的一切不是梦。
他抬起左手，看着拇指上那枚此刻已恢复冰凉、毫不起眼的黑铁扳指。
就是它……还有体内那似乎沉寂下去，却又仿佛随时会再次苏醒的恐怖存在——万象锻炉。
家族传承，父母用生命保护的秘密……力量，原来以这样一种残酷的方式，在他最狼狈不堪的时候，强行闯入了他的生命，并立刻索取了昂贵的代价。
“最近铺子里生意清淡，材料也见底了。”
铁老转移了话题，语气恢复了平时的平淡。
“你去一趟‘暗影集市’，把前几天打的那几把匕首卖了，再换些‘灰铁石’和‘基础能量晶’回来。”
他递给李安一个沉甸甸的钱袋和一张清单，“省着点用，我们剩下的宇宙积分不多了。”
李安接过钱袋和清单，默默点头。
暗影集市位于鱼龙混杂的码头区，是进行一些不太能见光的交易的地方，也是少数能接触到宇宙积分交易的黑市入口之一。
他知道，铁老让他去，既是无奈，也是一种磨练。
他戴上兜帽，遮住包扎的左眼，将卖匕首所得的金币和采购清单小心收好，深吸一口气，踏出了铁匠铺。
天京城码头区永远弥漫着鱼腥、汗臭和劣质酒精的味道。
狭窄潮湿的街道两旁挤满了各种摊贩和神色匆匆的行人。
李安压低帽檐，熟门熟路地穿过几条肮脏的小巷，来到一扇看似是某仓库后门的地方。他有节奏地敲了几下门板。
一个小窗口打开，一双警惕的眼睛打量了他一番，尤其是在他包扎的左眼上停留了一瞬。
“沉鳞的。”李安低声道，递过去一枚铁老给他的、刻着简易鱼鳞纹路的铁牌。
门吱呀一声开了。
里面是另一个世界——喧闹、混乱，但充满了某种畸形的活力。
各种奇装异服的人聚集于此，交易着来路不明的货物。
空气中能量波动杂乱，显然这里超凡者不在少数。
李安没有浪费时间，很快找到了相熟的杂货贩子，卖掉了匕首，换回一小袋金币。
然后他开始寻找清单上的材料。
灰铁石很快买到了，但基础能量晶却有些麻烦，几个摊位的价格都比往常高了不少，而且品质参差不齐。
“听说‘吞噬教派’那帮疯子在边境又搞出了乱子，商路不太平，能量晶自然就涨价了。”一个摊主嘟囔着解释。
李安皱紧眉头。
宇宙积分太珍贵，铁老明确要求不能动用，只能用金币。
可剩下的金币，按照现在的市价，连最低品质的基础能量晶都买不够。
空手回去？
铺子的运转会受影响，铁老那边……
就在他感到一筹莫展时，一个穿着宽大黑袍、连面容都隐藏在兜帽阴影里的人，无声无息地靠近了他。
“小子，遇到麻烦了？”那人的声音嘶哑难听，像是砂纸摩擦着生锈的铁片。
李安警惕地后退半步，右手下意识地按在了腰间——那里别着一把铁老给他防身的、最普通的短剑凡物。
“别紧张。”黑袍人低笑一声，声音里带着某种蛊惑，“我看你转了半天，是想买能量晶？我这里有门路，价格……好商量。”
他顿了顿，兜帽下的目光似乎扫过李安包扎的左眼，“而且，我看你似乎……需要点特别的帮助？”
李安心中警铃大作。
这人来路不明，语气诡异。
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仅剩的右眼紧紧盯着对方：“什么门路？”
“帮我送个小东西，到城北的‘老水井’边，交给一个穿蓝布褂的人。”
黑袍人慢悠悠地说，“报酬嘛，除了足够你买能量晶的金币，还可以额外给你这个。”
他手掌一翻，掌心躺着一枚闪烁着微弱银光的、约指甲盖大小的奇异鳞片，“‘隐形鳞粉’，鱼人部落的特产，关键时刻，能帮你挡掉一些小麻烦。”
李安的心脏剧烈跳动起来。
金币解决了眼前的困境，而那隐形鳞粉，更是他从未接触过的、真正带有超凡特性的物品！
鱼人部落的特产……这意味着什么？
是机遇，还是陷阱？
他想起铁老的警告，想起自己刚刚付出的惨痛代价。
但现实的窘迫，以及对那鳞片所代表的力量世界的一丝渴望，像毒蛇一样缠绕着他的理智。
“什么东西？”他努力让自己的声音保持平稳。
“一个小玩意而已，不违禁。”
黑袍人将一个冰冷的、用油布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小方块塞进李安手里，触手坚硬。
“记住，城北老水井，蓝布褂。”
“日落之前。”
说完，他也不等李安回答，转身就融入了熙攘的人群，消失不见。
李安站在原地，握着那沉甸甸的金币袋和那包冰冷的“小玩意”，感觉它像一块烧红的烙铁。
仅剩的右眼看向集市出口的方向，又看向手中那枚散发着微光的鳞片。
去，还是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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