够了！张浩终于忍不住打断她，甩开母亲的手后退半步。他看见母亲愣住了，眼里的火焰倏地熄灭，只剩下惊惶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受伤。这让他心里像被针扎了一下，密密麻麻地疼起来。
他别过头，不敢再看母亲的眼睛，只是望着墙角那盆开始枯死的兰花。那是母亲从前最喜欢的花，如今只剩下发黄的叶子，像只摊开的、绝望的手。
张浩的声音干涩得像砂纸摩擦，妈，我不想退婚，婳婳现在的状态很不好。
林慧芝倒抽一口冷气，踉跄着后退两步，一屁股坐在沙发上。
客厅里的水晶灯折射着冰冷的光，林慧芝握着沙发扶手的手指泛白，她的视线有些模糊。她不明白儿子为什么不退婚，难道他不知道他们家现在的处境吗？窗外的雨敲打着梧桐叶，像极了她糟糕的心情。
妈，我不会退婚的。张浩站在落地窗前，背影挺得笔直，婳婳是无辜的，她哥哥做错事，不该牵连到她。
无辜？林慧芝的声音像被砂纸磨过，张家祠堂的牌匾还挂在老宅正厅！你大伯父昨天把股份转让协议摔在你爸面前，因为和田氏的合作张家损失惨重，你大伯说我们家沾了杀人犯的亲，带累了整个张家不配姓这个张！她猛地将手边的茶杯砸在红木茶几上，青瓷裂开蛛网般的纹路，你爸在ICU躺了七天，刚能开口说话就问公司董事会的决议——你要他怎么活？
张浩转过身，眼底的红血丝像蔓延的藤蔓：可我答应过婳婳......
答应？林慧芝突然笑出声，笑声里裹着玻璃碴，你答应她的时候，怎么不想想你妹妹下个月的订婚宴？张家已经撤回了你的所有权限，连你外公家都不敢接我们的电话！她抓起桌上的手机，社会版头条的标题刺得人眼睛疼——张家之子执意迎娶杀人犯妹妹，张氏集团继承权旁落。
雨点突然变大，砸在玻璃上发出沉闷的响声。林慧芝看着儿子年轻执拗的脸，突然想起他十五岁那年，为了保护被欺负的同学，在巷子里被打得头破血流，也是这样不肯低头。只是那时她还能抱着他去医院，现在却只能眼睁睁看着他把整个家拖进泥沼。
继承权没了......她喃喃自语，手指抚过茶几上裂开的青瓷杯，你爸熬白了头才争来的东西，就这么......话音未落，玄关处传来钥匙转动的声音，丈夫苍白的脸出现在门口。
客厅的水晶灯泛着冷光，将张父脸上的沟壑照得愈发深刻。他背着手站在红木茶几前。
爸......张浩的声音干涩得像揉皱的纸，他望着父亲鬓角突然冒出的几缕白发，喉结剧烈滚动，婳婳她是什么样的人你们是知道的，她哥哥的事和她没有关系。
我们知道什么？张母突然插话，声音发颤，珍珠耳坠随着摇头的动作晃出细碎的光，是明知你和欣蕊是一对，还是要横插一脚把你抢到手的人？她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留下半月形的红痕。
张父将茶杯重重磕在桌面上，青瓷相击的脆响让空气骤然凝固。我和你妈打拼三十几年，不是让你为了个女人毁了前程的。他转身望向窗外沉沉的夜色，老式挂钟在寂静中发出咔嗒声响，既然选了她，就别认我们这对父母。
张浩没再说话，转身时碰倒了楼梯口的青瓷瓶，碎片溅在脚边，像一地无法拼凑的过往。他听见身后传来瓷器碎裂的巨响，还有张父近乎嘶吼的“逆子”，却没有回头。
张浩连夜收拾好行李箱，黑色的箱体在灯光下泛着沉默的光。他想起和田梓婳初遇的雨天，她撑着透明伞站在画廊门口，发梢滴落的水珠像细碎的星辰。
张浩的嘴唇微微颤抖，他看见母亲别过脸去，指缝间渗出晶莹的水光。
对不起。他弯腰深深鞠躬，西装外套的下摆扫过地面，带起一阵微风。当他直起身时，眼眶红得像烧透的炭，婳婳现在的状态不好，我不能抛下她。
张父没有回头，只是摆了摆手。那只手曾经无数次抚摸他的头顶，此刻却像一把冰冷的刀，切断了二十多年的血脉牵连。张浩拖着行李箱走向门口，金属滚轮摩擦地面的声音在空旷的客厅里格外刺耳，他听见母亲压抑的呜咽声，像被捏住喉咙的幼兽。
门在身后关上的瞬间，挂钟敲响了十一下。雨不知何时又下了起来，细密的雨丝打在车窗上，模糊的后视镜里他看见父母在房内伫立的身影。张浩发动汽车，仪表盘的冷光映着他苍白的脸，雨刮器徒劳地左右摆动，却怎么也擦不掉挡风玻璃上的水痕。
王欣蕊正用毛巾擦拭着湿发，电子音突兀地响起：“宿主，张浩已经搬入王家。”她擦头发的动作顿了顿，镜中映出的面容没什么波澜，嘴角却勾起一抹几不可察的弧度。
“哦？”她将毛巾搭在椅背上，赤着脚踩在柔软的地毯上走到窗边，“搬到王家为了照顾田梓婳吗？”指尖无意识地划过窗台上的多肉植物，叶片上的水珠被她碰落，“还真是情深。”
张父枯瘦的手指捏着钢笔，笔尖悬在股份转让协议上微微颤抖。窗外的梧桐叶不知何时落满了庭院，像铺了一层破碎的金箔。他想起三天前张浩离去的背影，年轻人眼里的倔强像极了年轻时的自己，只是这份倔强如今却成了压垮他的最后一根稻草。
签吧。张浩大伯的声音像冰锥扎进耳膜。张父闭上眼，眼前浮现出田梓婳的笑脸，那个总是追在张浩身后的女孩，此刻或许两人正在王家甜蜜相拥呢。张浩只要用商业联姻就能换回他们小家延续，可他没想到张浩会拒绝，他努力了三十几年最后什么都没有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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