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前的黑暗最为浓重,寒意也最为刺骨。经过短暂而不安的休息,五百人的队伍再次启程。人数锐减之后,队伍显得紧凑了许多,但气氛却更加凝重。昨夜的选择像一道无形的鸿沟,将留下的人与离开的人分隔开,也将一种更沉重的责任,压在了每个人的肩上,尤其是黄巢的肩上。
黄巢走在队伍最前方,他的脚步比昨日沉稳了一些,但眉宇间的忧色并未减少。他知道,那近三百人的离开,不仅仅是力量的削弱,更是一个危险的信号。他们像溃堤的蚁穴,可能暴露队伍的踪迹,更可能……带来直接的威胁。
果然,出发不到一个时辰,负责侧翼警戒的斥候就带来了坏消息。
“大将军!”斥候连滚带爬地冲到黄巢面前,脸上毫无血色,“不好了!我们后面……后面发现唐军游骑的踪迹!大概二三十骑,离我们不到五里!看方向……像是从,从小王庄那边过来的!”
小王庄!正是黄巢昨夜指给那些离开者的方向!
一股冰冷的怒意瞬间涌上黄巢心头,但他强行压了下去。尚让和王璠等人已经围了过来,闻言皆是脸色大变。
“定是那帮离开的软骨头告的密!”王璠咬牙切齿,眼中喷火,“老子就知道!就不该放他们走!”
“现在说这些晚了!”尚让相对冷静,但语气也极为沉重,“二三十游骑,我们尚可应付,但他们是耳目,一旦被盯上,李言的大军转瞬即至!我们必须立刻摆脱他们!”
如何摆脱?在这片相对开阔的荒原上,用两条腿摆脱四条腿的骑兵?谈何容易!
黄巢的大脑飞速运转。历史上的黄巢流动作战,是如何应对骑兵追踪的?利用复杂地形,设置疑兵,断尾求生……一个个念头闪过。
“不能让他们一直跟着。”黄巢的声音冰冷,“必须打掉他们,而且要快,要狠,一个都不能放走!”
“打?”王璠一愣,“大将军,我们……”
“我们人比他们多!”黄巢打断他,目光锐利地扫过周围面露惧色的士兵,“十倍于敌!若是连二三十个游骑都不敢打,我们还有什么资格去濮州立足?”
他这话既是事实,也是激将。五百对二三十,人数占绝对优势,但对方是机动性强的精锐骑兵,己方是饥疲交加的步兵,胜负难料。更重要的是,他需要通过这一仗,来检验和巩固这刚刚经过“抉择”的军心,要用敌人的血,来浇铸这支队伍的纪律和悍勇!
“尚让,你带一队人,继续向前,速度不变,做出主力仍在的假象。”黄巢开始下达命令,语速极快,“王璠,选一百名最悍勇、体力最好的弟兄,随我埋伏!赵璋,带你的人,在附近寻找合适的伏击地点,要狭窄,要能限制骑兵机动!”
命令清晰而果断。尚让和王璠虽然心中忐忑,但看到黄巢那不容置疑的眼神,还是立刻领命而去。
赵璋很快找到了一处理想的地点——一段废弃的乡间土路,两侧是干涸的沟渠和茂密的枯草丛,路面狭窄,仅容三四匹马并行。
黄巢亲自带着王璠精选的一百人,迅速潜入沟渠和枯草丛中埋伏下来。他命令所有人压低身形,保持绝对安静,武器出鞘,弓弩上弦(虽然弓弩极少且劣质),等待着猎物的到来。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寒冷、紧张和饥饿折磨着每一个伏兵。有人忍不住微微颤抖,有人紧张地吞咽着口水。黄巢趴在一丛枯草后,目光透过草茎的缝隙,死死盯着来路。他能听到自己心脏在胸腔里沉重地跳动,也能感受到身边士兵们那几乎要溢出的恐惧。
必须赢!他在心里对自己说。这一仗,不仅仅是为了生存,更是为了凝聚这五百人的魂!
远处传来了隐约的马蹄声,由远及近,越来越清晰。烟尘扬起,唐军游骑的身影出现在视野尽头。他们果然沿着队伍留下的痕迹追来了,队形松散,显得颇为懈怠,显然不认为那群“溃匪”有胆量反击。
黄巢屏住了呼吸,轻轻举起了手。身后的王璠和一百伏兵也绷紧了身体。
唐军游骑毫无防备地进入了伏击圈。为首的小旗官甚至还在和旁边的人说笑,指着前方尚让队伍扬起的烟尘,似乎在嘲笑着猎物的狼狈。
就是现在!
黄巢的手臂猛地挥下!
“杀!”
王璠如同被压紧的弹簧般第一个跳起,发出一声震天的怒吼,挥舞着朴刀就冲了上去!紧接着,一百名伏兵从沟渠和草丛中蜂拥而出,如同决堤的洪水,瞬间将狭窄道路上的唐军游骑淹没!
事发突然,唐军骑兵根本来不及加速和整队。战马在狭窄空间里受惊,互相冲撞,骑士们仓促拔刀,但面对从四面八方涌来的、如同疯虎般的起义军士兵,他们那点人数优势荡然无存!
战斗几乎是一边倒的屠杀!
王璠如同猛虎入羊群,一刀就将那名还在愣神的小旗官劈下马来。其他士兵也红着眼睛,用长矛捅刺马腹,用朴刀砍向马腿,甚至直接扑上去将骑兵拖拽下马,用拳头、用牙齿进行最原始的搏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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