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溟把饭菜端上来，注意到鹿宁的视线时不时落到自己的脚背上。
这种若有若无的关注让他有些紧张。
最近家务做得太过熟练，以至于他几乎要忘记，自己原本是因为受伤才会留在她的身边。
可如今，他的伤口早就恢复得差不多了。
那她，还会继续收留自己吗？
如果离开的话，她会不会忘记自己，下一次又因为心善而捡起另一只流浪兽人？
司溟低垂着眼，心底慢慢滋生出一点阴翳，像是被注入了毒液，细细密密的疼。
赶他走才是理所当然，毕竟她没有义务养着他。
她每天出门赚钱，他却在家消耗她的粮食。
一个男人若毫无价值，还待在女人身边，只会被视为累赘。
也许他变成蛇吃少点，她会不会就不那么介意？
带着这些念头，司溟吃得心不在焉。
等到鹿宁都已经放下筷子，他碗里的饭才只吃了一半。
司溟一边机械地嚼着饭，一边暗暗等待鹿宁开口。
果不其然，两人吃完饭后，鹿宁问他：“你的脚已经彻底好了？”
司溟的心提到嗓子眼里，他吞了口唾沫，慢慢放下手中的筷子。
快乐的日子总是短暂的，只是没想到这一天来得这么快，今晚竟然给自己做了断头饭。
早知道，就该再多做一些她喜欢的菜，再丰盛一点，好让她记得自己更久一点。
“我伤好了。”司溟慢吞吞开口，眼神躲闪，“你放心，我把碗洗完就离开，不会再给你添麻烦的。”
“这么多天，谢谢你的照顾，没有嫌弃我一无所有，还花费了你这么多心力。”
“嗯？”
鹿宁满脸疑惑，她原本只是想照例关心一下他的恢复情况，完全没想到会换来这样一番像诀别似的话。
可看司溟眉目低垂的样子，似乎已经陷入某种奇怪的自责和惶然之中。
鹿宁瞬间忘记了自己原本想说的话，连忙安慰他。
“才不是！你哪有吃白食？你做了很多家务，按照市场的劳动价值来算，明明是我赚到了。”
这些天，司溟在家里做饭、洗衣、收拾屋子，甚至兼职保镖的工作。
若是真要折算成工资，她根本就付不起司溟的价格。
听到她的话，司溟指尖微微颤了一下，却仍旧低着头。
微卷的黑发遮住眉眼，连肩膀都耷拉下来，看起来跟即将被主人抛弃的弃犬一样可怜。
鹿宁连忙坐到他身边，跟顺毛一样把手放在他的肩膀上。
“别总觉得自己是负担。”她认真地对他说，“虽然我们一开始见面时有些误会，但之后我们相处得很愉快。”
“你帮我做了那么多事情，我每天起床就吃到美味的饭菜，家务完全不需要我动手，下班还有人接，是你让我上班完全没有后顾之忧，怎么可能是拖累？”
随着鹿宁的话越说越多，司溟的眼眸越来越亮，心中的雀跃根本压不住。
“你真的真的觉得我很有用？”
“真的真的。”
鹿宁举双手点头。
确定没感受到她的反感，司溟的眼神燃出一点近乎病态的狂热：“其实，我从小就有一个梦想，但这个梦想总是被人嘲笑，或者说出来他们也不信。”
“我想做家庭主夫，可是我父亲说，男人必须有事业，光会做家务是不被允许的。”
“可我真的不喜欢上班，不喜欢外面的世界。”
司溟一边说还一边偷偷观察鹿宁的反应，当他看到鹿宁听完后，竟然笑了出来，甚至嘴角的弧度越来越大，他有些捉摸不透了，她也不喜欢自己吗？
鹿宁意识到自己笑得太大声，连忙解释：“不是笑话你，只是你的梦想……很少见，但很真诚啊。”
“每个人都有喜欢的事，你想做家务，就去做家务，不想上班，就不要上班。”
她看着他的眼睛，语气真挚。
“我很佩服那些能把家里里外外都打理得井井有条的人，正是他们的付出，才能构成一个家庭的稳定，不要贬低自己的价值。”
她轻声补了一句：“如果你要追求梦想，反正我会支持你。”
本以为说出这样的秘密会换来讥笑，没想到等来的是她的理解与认可。
这和变相表白有什么区别。
司溟只觉得心跳得厉害。
“那你，那你愿意吗？”他问鹿宁。
“什么？”鹿宁不解。
司溟突然抬头，露出那双故作无害且漂亮的眼睛：“你愿意让我继续留在家里，为你做饭、洗衣、打扫卫生吗？”
“这个......”
面对他的请求，鹿宁有些心虚，答应的话，总觉得自己占了大便宜。
但看对面，司溟好像也觉得他占了大便宜。
鹿宁觉得她还能再抢救一下司溟。
“我没有什么钱，没法付给你工资。”
司溟语气坚决：“我不要钱，你能收留我就很满足了。”
鹿宁一时语塞，又劝道：“你有这手艺，完全可以找一个能给你提供更优渥条件的......”
司溟打断她：“不要，你是我的救命恩人，不仅不嫌弃我，还是第一个支持我梦想的人，你不喜欢我以身相许，那我就老老实实做家务，也心甘情愿。”
鹿宁：“我经常上班，没办法陪你。”
司溟的目光在她脸上徘徊：“每天的等待也让我开心，我在家很乖，我很好养，你别赶我走，我愿意留在你身边一辈子。”
“......”
鹿宁最终妥协：“好吧。”
反正不管她找什么借口，司溟都能用救命之恩堵上她的嘴。
答应他的话，两人反而更加轻松。
鹿宁安慰自己，反正这便宜占得实在，吃住有人照顾，生活质量直线提升。
等哪天司溟想通了，不愿再当家庭主夫，他们大不了好聚好散。
躺到床上后，鹿宁凝视天花板。
刚才从浴室出来，司溟就站在门口拿着风机等她，准备为她吹头发，如同贴身男仆般体贴。
铺散在枕头的发丝还散发着一股热意。
鹿宁觉得，她好像捡了一条不得了的蛇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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