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咸涩的海水瞬间淹没了鹿宁的口鼻，巨大的冲击力让她窒息。
求生的本能让她拼命蹬水，浮出水面。
越是绝境，越要冷静。
因为死亡的绝境就在面前，现在做的任何一步都算是自救。
此刻鹿宁感谢贺惟请人给她进行生存技能训练，不然按照之前的身体素质，根本游不了多久。
她强迫自己镇定下来，迅速判断方位。
渔船上的探照灯像一只巨大的眼睛，在海面上来回扫视。
不能留在这里。
鹿宁深吸一口气，猛地扎入水中，用尽全身力气，朝着与渔船航向相反的方向潜游。
那是最靠近回家的路。
就算是死亡，也要死在奔向所爱之人的方向。
水面上，渔船已乱作一团。
“人跳下去了！快救人！”
船员的惊呼、杂乱的脚步声、物体碰撞声此起彼伏。
醉酒半昏迷的鹿远被喊醒，所有人都没了睡意。
卫执衡冲到甲板上，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他看着漆黑翻滚的海面，眼中盛满暴怒。
“都给我跳下去找！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他咆哮着下令，声音在海风中显得扭曲而疯狂。
眼看仪式即将举行，气运唾手可得，这个节骨眼上竟然出了这么大的纰漏。
老天都不让他成功。
为什么每次都不站在他这边？！
水下，鹿宁听到了跳水的声音。
她凭借良好的肺活量，先在渔船不远处的水域潜伏下来。
努力运用颤抖抑制技巧，控制着身体本能的战栗。
完美地避开了最初跳下水搜寻的船员和船上探照灯的主要扫描区域，像一片水中海藻，在阴影中随波逐流。
手腕上虽已没有那块能实时传输血氧数据的生物监测手环，但身体的感知告诉她极限在哪里。
“鹿宁小姐，记住这种感觉。”
记忆中，退役海军潜水教练扶着她的肩膀，“当横膈膜开始抽搐时，你还有30%的氧储量。”
不知道过了多久，鹿宁觉得自己的肺部开始抽搐，火烧火燎，忍不住吐出一口气泡。
直到对方误以为她已经离开这片水域，引擎声也重新响起，鹿宁悄无声息往渔船相反的方向潜去。
她时而浮出水面，快速换气，时而潜入水中，减少暴露的风险。
肌肉酸痛，体温流失。
但她不敢停下，只有一直往前游，才能忘记对死亡的恐惧和无助。
一个悲伤的念头闪过脑海：
当时宋谙被推下海时，是不是也这样绝望地等待过生命的消逝？
不，她比我更痛苦，她还受了伤……
鹿宁往前蹬水，像是背负了宋谙的灵魂，在海中潜行。
四周是无边无际的黑暗，看不到陆地的轮廓，也看不到任何船只的灯光。
孤独和绝望如同海水般从四面八方挤压过来。
也许，她会一直游到生命的尽头。
也许能在海底和宋谙相遇。
鹿宁想到这里，心中的恐惧竟然消散几分。
甚至生出来几分期待，因为她不会孤单。
死亡会让她们再次相遇。
也许还能见到妈妈。
不知道游了多久，她的力气终于耗尽。
四肢如同灌了铅般沉重，划水的动作变得迟缓而无力。
耳畔不知道是潮汐拍打的声音，还是夜晚的鲸鸣，越来越近，越来越大。
身体开始下沉，冰冷的海水即将没过头顶。
终于到了竭尽全力但是无能为力的关头了吗？
意识朦胧间，鹿宁好像听到了贺惟的声音。
轰隆隆隆——！
一束强烈的光柱撕裂夜幕，精准地笼罩在她身上。
巨大的直升机轰鸣声震耳欲聋，螺旋桨卷起的狂风让周围的海面都为之沸腾。
紧接着，是数艘快艇疾驰而来的破浪声，以及船上人员通过扩音器传来的，清晰而急促的呼喊：
“发现目标！在左前方！快！”
一只有力的手臂紧紧箍住了她下沉的身体，将她托出水面。
“咳！咳咳咳……”
鹿宁吐出呛入的海水，在模糊的视线中，她看到了贺惟那张写满了惊惧、后怕和怒意滔天的脸。
贺惟直接让副机长接位，从直升机索降，跳入了海中。
“宁宁，别睡。”
他的声音嘶哑，带着她从未听过的颤抖。
“A...谙......”
鹿宁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抓住他的衣襟想说什么，却只发出半个音节。
意识在冰冷与温暖的交界处沉浮，最终陷入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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