货物存放区靠近马厩。
晚风有些凉，马厩旁的灯光昏黄，空气中带着干草的味道。
菲利克斯没走几步，就看到一个人影坐在干草堆上。
银白的月光落在那人极具辨识度的异色瞳上。
阿卡苏。
他一踏入马厩，阿卡苏就注意到他。
虽然不知道菲利克斯要来干什么，阿卡苏保持沉默如影子的姿态，等到菲利克斯发现自己。
两人对视，菲利克斯脚尖一转，走到草堆上坐下。
安静维持了一阵。
还是菲利克斯主动打破沉默。
“你已经晋升为鹿宁少爷的贴身男仆，为什么还睡在马厩？”
阿卡苏回答：“因为在马厩能学到更多的东西。”
事实上，他晚上会回到主人的身边，但是这种事情，没必要和外人说。
菲利克斯有些羡慕他的自由和轻松。
心中的这些话也顺势说了出来。
换来的却是阿卡苏略显深沉目光，仿佛能看透他背后的伪装。
“因为你觉得你不属于这里。”
菲利克斯一愣：“你什么意思？”
“你的眼神，不像仆人。”
“真正的奴隶，背脊会弯曲，眼神会麻木。”
阿卡苏闭上眼，像是随意说一件事实：
“你以后会离开这里。”
“......”
菲利克斯因为阿卡苏近乎野兽般的直觉沉默，半响才说话。
“那你呢？”他问，“如果有机会，你会离开这里吗？”
阿卡苏摇头：“我的身心全部属于主人，他到哪里，我到哪里。”
菲利克斯想问更多，却被突如其来的夜风打断。
风里夹着非常细微的摩擦声——
阿卡苏听见了。
菲利克斯没听见。
阿卡苏的异瞳在灯光中亮了一瞬，像野兽感应到敌意。
他站起来，拍拍草屑：“你继续坐着。我要去看看。”
菲利克斯愣住：“你听见什么了吗？”
阿卡苏没回答，只留下一个若隐若现的侧影，迅速没入暗处。
因为近段时间的学习，他能认出各大家族的图腾。
所以，货箱上被覆盖的纹路被他察觉。
虽然不懂这番变动意味着什么，但是，告诉主人总没错。
阿卡苏立刻去通报鹿宁。
清晨，菲利克斯回到伊莎多拉的身边服侍。
伊莎多拉问他：“有没有异样？”
“没有。”
菲利克斯自然目睹了阿卡苏检查铁矿的过程。
他跟在后面也上前去看了，什么都看不出来。
至于印刻在货箱上的图腾......
他是阿尔瓦斯帝国的人，不认识塔林国内的家族图腾。
阿卡苏临走之前倒是想试探他看出什么，菲利克斯坦诚和他实话实说。
“我什么都没有看出来。”
伊莎多拉听到他的答案，笑意淡了。
她开始怀疑，自己记忆中的菲利克斯，是不是被她高估了？
“你确定？”
“连一点异常都没有？”
“……没有。”菲利克斯重复答案。
伊莎多拉的心彻底沉了下去。
而同时，鹿宁已经将铁矿调换的事情调查清楚，带着阿卡苏向公爵汇报。
确定消息准确，公爵立刻写信给王子，提醒塔林收紧边境检验。
从刺杀到铁矿调换，无疑是有人想要破坏公爵府和塔林王室的关系。
让王室怀疑公爵的立场。
索幸都被一一化解。
而在其中发挥重要作用的，除了鹿宁，便是阿卡苏。
菲尔德公爵因为阿卡苏的忠诚和勇敢，给出了丰厚的奖励。
鹿宁直接提出让阿卡苏成为自己的贴身男仆。
听到她的话，阿卡苏觉得自己已经被幸福包裹得窒息。
贴身男仆，意味着他的学识、礼仪、能力已经达到了标准，他可以名正言顺待在主人的身边。
鹿宁提出这个提议的时候，刻意没有去看身后那双要发射光芒的眼睛。
合情合理地向公爵索要阿卡苏的奖励和身份。
如此小要求，公爵自然应允。
“不过，这件事情十分敏感，你们两个收了奖励，不要泄密。”
鹿宁和阿卡苏躬身立誓，表明诚心。
知道菲利克斯识别不出塔林的家族图腾，伊莎多拉才意识到自己太过于依赖上辈子的记忆，默认菲利克斯有广博的学识，根本没有给他普及关于塔林的一切。
她意识到自己又失败了。
手中的丝帕被她绞出痕迹，指尖无意识撕扯。
不知道为什么关于铁矿的事情没有传出来，但显然有人夺取了功劳。
肯定不是席林那个蠢货，不然贝尔纳一家早就热热闹闹地开始庆祝。
可惜那个人，不是她期待的菲利克斯。
错过了了两次名声鹊起的机会，如今的菲利克斯还只是一个独眼男仆。
和未来帝国的皇帝看起来毫无关联。
她不可能嫁给一个男仆。
过了这个冬天，她就要二十岁了，算是一个老姑娘了。
原本父亲还期待她嫁给大王子，可自从王庭传来的消息，她没法忽视那双充满怒火的眼睛。
伊莎多拉终于开始反省自己的这些所作所为。
也许，她不应该把一切都压在菲利克斯身上，期待菲利克斯迎娶自己。
也许，她应该接触一下其他的男人。
“......”
伊莎多拉抬起头，看向窗外的冬阳。
下雪前的风干冷而硬，猎场活动就在明日。
公爵府每年都会带领子嗣和亲贵前往冬林猎场。
往年伊莎多拉最喜欢这个，穿着亮眼的新裙，骑着毛色最浅的母马，风情万千地在贵族小姐们中间亮相。
但今年，她望着自己的骑装却提不起一点兴趣，甚至连马匹都懒得挑选。
内心正在因为菲利克斯的事情纠结。
上一世，正是在猎场，菲利克斯救了她，再次获得公爵青睐。
如果她继续将希望寄托在菲利克斯，此次狩猎必须出席。
但如果她不去，菲利克斯就没有表现的舞台。
伊莎多拉猛地起身，眼神变得坚定。
不行！
她不能在两段命运里都失去主动权。
还有一次机会。
最后一次。
如果菲利克斯连一只狼都战胜不了，那么她就要更换目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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