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傲慢”的低语如同淬毒的冰棱,深深刺入意识的罅隙,久久不散。
我靠着冰冷的操作台,抱着小白,身体仍在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
并非因为寒冷,前哨站的温度恒定;也并非因为恐惧——虽然恐惧确实存在——更多的是一种被彻底“看穿”、被置于绝对理性天平上反复称量的冰冷窒息感。
他说的每一句话,都精准地指向我内心深处最不愿承认、最极力掩盖的角落。
江辰的遗泽……真的只是对“样本”的责任吗?林晓的忠诚……是否会在绝对理性的“最优解”前让步?
苏浅的执念、赵岩的污染、小白温暖但有限的力量、景文和苏茜那脆弱的火种……这些我珍视、依赖、拼死守护的一切,在“傲慢”那套冰冷的评估体系里,是否真的只是可以利用、可以调节、甚至可以舍弃的“变量”和“筹码”?
最令人心悸的是,我发现自己竟无法立刻、斩钉截铁地反驳。
在孤独行走于归墟浅滩时,在面临绝境一次次透支力量时,在被迫将景文和苏茜留在险境时……那些阴暗的疑虑,如同潜伏在深海之下的暗流,并非没有涌动过。
我只是用更强大的责任感、求生欲和对同伴的情感,将它们强行压了下去。
但现在,“傲慢”用他那绝对冰冷、不容置疑的方式,将这些暗流翻涌到了阳光下。
“感情,是最无用的东西……”
这句话在我脑中嗡嗡作响,试图侵蚀那些支撑我走到现在的温暖记忆。
我低头,看向小白。它似乎也感受到了我剧烈波动的情绪,不再焦躁地转圈,而是安静地蜷缩在我怀里,金色眼眸一眨不眨地望着我,瞳孔里清晰地映出我此刻苍白、迷茫、甚至带着一丝狼狈的脸。
它伸出粉色的舌头,轻轻舔了舔我抱着它的手背。
温暖、湿润、带着生命力的触感。
这不是数据,不是筹码,不是可以量化评估的“资源”。
这是小白在用它自己的方式,告诉我:我在。
还有景文阳光下最后的笑容,那份即使面临死亡也要将我推出险境的、笨拙而炽热的守护;苏茜火焰中那不顾一切寻觅兄长的、令人心碎的执拗;苏浅咬牙支撑着姐姐遗志的倔强;赵岩轮廓中那沉默却坚实的陪伴;影子交付刀刃时,眼中那份沉重的、超越生死的托付……
这些都不是“无用”的。它们构成了“林语馨”之所以是“林语馨”的根基,是驱动我一次次在绝境中爬起来、继续前进的原始动力。
如果失去了这些,即便拥有再强大的力量,即便“合作”后暂时保全了他们的存在形式,我还是我吗?我还记得为什么要前进吗?
“傲慢”或许能看透我的恐惧和疑虑,但他永远无法理解,或者说,他选择性地蔑视了这些“无用”情感所蕴含的、超越理性计算的力量。
选择合作,或许能换来片刻的喘息,景文和苏茜的火种也能暂时保全。
但那意味着我将亲手给自己套上“傲慢”打造的缰绳,成为他探索归墟、狩猎父亲的猎犬,甚至成为他解析和控制原罪力量的实验皿。
我的自由意志将被彻底剥夺,我的道路将由他规划,我的价值将仅在于“有用”。
这无异于另一种形式的死亡——灵魂的死亡。
一股比之前更加复杂、更加汹涌的情绪在心底冲撞。那不仅仅是愤怒或反抗,还有一种更深层的东西在苏醒。
那是对被定义、被掌控、被当作棋子摆弄的本能抗拒,一种源自灵魂深处、近乎蛮横的对“自由”的渴望。
原谅我此生,放浪不羁爱自由。
这句不知从何处浮上心头的低语,带着一种洒脱不羁、甚至近乎狂气的决绝,瞬间击穿了“傲慢”试图灌输给我的所有冰冷逻辑。
是的,自由。
不是“傲慢”所理解的、凌驾于一切之上的、为所欲为的控制自由,而是一种更本质的东西——选择自己道路的自由,定义自己存在的自由,守护心中所爱的自由,哪怕这条路上布满荆棘,哪怕最终要付出一切。
这份自由,或许才是对抗“傲慢”那套绝对理性与支配哲学的真正武器。
“棋子,就该有棋子的自觉……”
不。我或许暂时力量不足,或许前路迷茫,但我绝不甘心只做一枚自觉的棋子。棋盘可以掀翻,规则可以打破,道路可以自己走出来。
“这里只有永恒的利益,没有天真的友谊。”
或许吧。但在利益之上,在计算之外,总有些东西值得用一切去守护。那不是天真,那是比任何利益都更坚固的“存在”本身。
“输家,没有说话的资格。”
那就让自己,不要成为输家。
一股微弱却无比坚定的火焰,从心底那片被冰封的冻土下挣扎着燃起。这火焰不再仅仅是情感和责任的驱动,更融合了那份刚刚苏醒的、对“自由”的炽热渴望与不容侵犯的尊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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