沿溪上行,雾气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浓稠。最初只是薄纱般缠绕山腰,渐渐便如牛乳般倾泻而下,淹没路径,吞噬远山。能见度急剧下降,三五步外便只剩一片模糊晃动的灰白。溪流的声音变得沉闷,士卒们的脚步声和甲胄摩擦声也被雾气吸收,整个世界陷入一种诡异的寂静。
那股混杂着硫磺与甜腥的气味愈发明显,甚至附着在潮湿的雾气水珠上,吸入肺中带来轻微的灼烧感。溪水中漂流的暗红色絮状物明显增多,有时甚至聚集成一小团一小团,如同浑浊血液凝成的浮萍。
墨辰极下令队伍收缩,前后呼应,以长绳串联,防止有人迷途失散。他本人走在最前,左臂矩骸的刺痛感已成为一种持续的、低沉的背景嗡鸣,指引着前方潜藏的危险源。小荻紧跟在他身后,小手紧紧抓着墨辰极的衣角,另一只手按着怀中偶尔轻微震动的册子,它似乎对周围环境的变化越来越敏感。
“将军,痕迹越来越新鲜了。”担任尖兵的斥候返回报告,声音压得极低,在雾中显得有些失真,“脚印杂乱,似乎不止一拨人,而且…有拖拽重物的痕迹。”
墨辰极蹲下身,手指拂过泥泞的地面。那里的脚印重叠交错,除了之前发现的那种简易草鞋印,还多了一种底纹奇特、带有金属钉的靴印,更深,更显沉重。拖拽的痕迹很宽,像是某种箱笼或沉重袋囊,压入泥土极深。
“加快速度。”墨辰极起身,眼神锐利。终末教团的人员就在前方不远,而且似乎在运输着什么重要的东西。
队伍在浓雾中艰难穿行,速度却不得不加快。地形开始变得更加复杂,溪流两侧出现更多陡峭的坡坎和乱石堆,路径时断时续,有时不得不涉水而过。冰冷的溪水浸透靴袜,加重了行军的负担。
突然,前方传来一声短促的、被强行压抑下去的惊呼!
是尖兵的声音!
墨辰极身形瞬间前掠,如一道轻烟没入浓雾。兰台昭低喝:“跟上!保持警戒!”队伍立刻呈战斗队形向前谨慎移动。
墨辰极冲出不到二十步,便看到了那名尖兵。他正僵立在原地,脸色惨白,手指颤抖地指着前方溪流转弯处。
那里的雾气略微稀薄,可以看见溪水中横七竖八地堆着一些东西。
是尸体。
约莫七八具尸体,穿着破烂的、类似驿卒或山民的服装,浸泡在浑浊的溪水中,随波轻轻晃动。他们的死状极惨,身体干瘪,皮肤呈现出一种不自然的灰白色,紧紧包裹着骨骼,仿佛被吸干了全身精血。更令人头皮发麻的是,他们的脸上都带着一种极度惊恐和痛苦扭曲的表情,嘴巴大张,却发不出任何声音,而他们的眼睛——眼眶空洞洞的,眼珠不翼而飞!
那股甜腥味在这里浓烈到令人作呕。
墨辰极蹲在溪边,仔细查看。尸体脖颈或手腕处都有深深的捆绑勒痕,像是被俘虏后押运至此。他们的死亡时间不会超过半日。
“是…是被那些虫子…”随后赶到的兰台昭看到这一幕,胃里一阵翻腾,强忍不适低声道。
墨辰极摇头,指向尸体颈部一个细微的、几乎难以察觉的紫黑色伤口:“不像。伤口更小,更精准。像是被什么细小的东西刺入,吸干了精气。那些怪虫更倾向于撕咬和毒蚀。”
他目光扫过空洞的眼眶:“而且,它们对眼睛没兴趣。”
小荻躲在墨辰极身后,只瞥了一眼就吓得闭上眼,声音发颤:“册子…册子在抖…它说…‘空的…都是空的…祭品…不够好…’”
祭品?筛选?墨辰极心念电转。这些死者,莫非是终末教团从附近掳掠来的人,在此地进行某种“筛选”,不合格者就被吸干精血抛弃?他们需要什么样的“祭品”?
“继续前进!”墨辰极压下心中的寒意,命令道。敌人就在前方,必须尽快弄清真相。
绕过这处恐怖的河湾,前方的雾气似乎更浓了,几乎到了伸手不见五指的程度。溪流的声音也突然变得遥远起来。
“不好!”墨辰极猛地停步,左臂矩骸的刺痛感骤然变得混乱,指向多个方向,“我们偏离溪流了!”
浓雾不仅遮蔽视线,似乎还扭曲了人对方向和声音的判断。他们不知不觉中离开了溪流,走入了一条陌生的岔道。
“后退!原路返回!”墨辰极果断下令。
队伍试图后退,但走来时的路竟也淹没在浓雾中,周围的景物变得完全陌生,怪石嶙峋,仿佛一张张扭曲的鬼脸在雾中若隐若现。
“迷路了…”有士卒低声惊呼,声音中带着恐慌。
兰台昭尝试用刀在岩石上刻下标记,但刚刻完转身,再回头就发现标记仿佛被雾气吞噬,再也找不到。
雾气中开始传来细微的、若有若无的声响。像是窃窃私语,又像是哭泣,夹杂着某种湿滑的东西拖过地面的声音,环绕着他们,无法分辨具体方向。
“背靠背!防御!”兰台昭大吼,士兵们迅速组成紧密的圆阵,刀剑向外,紧张地注视着周围翻滚的浓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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