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馨云提着那只沉甸甸却温润如玉的青纹储物袋,指尖能清晰感知到袋中灵植根须微微搏动的生机——三株百年紫星兰正悄然吐纳着清冽灵气,一簇凝霜铁骨藤在暗处泛着幽蓝微光,还有半块未打磨的玄冥寒髓矿,冷意沁肤却不刺骨,仿佛冬夜初雪落于掌心。
她脚步轻快,裙裾如蝶翼般掠过青石阶上细碎的苔痕,发间一支素银流苏簪随步轻颤,叮咚作响,像一串被风拨动的小铃。
她刚越过宗门主殿前那支浩浩荡荡、衣袂翻飞的外门弟子巡山队,鼻尖忽地一颤——不是丹炉里惯常的苦辛,也不是灵兽苑飘来的暖绒气息,而是一缕极淡、极清、极韧的茶香,似春山初霁后松针承露的冷冽,又似月下竹影摇曳时浮起的一线幽魂,不争不抢,却偏偏钻进人肺腑最柔软的褶皱里,勾得人心尖微痒。
她下意识抬眸,目光穿过攒动的人头与浮动的灵光,落在不远处那方开阔的青石坪上——那里,竟凭空生出一座竹亭。不是寻常匠人搭就的粗朴凉棚,而是由整根百年青筠剖削雕琢而成,竹节匀称如诗行,纹理天然若水墨晕染;檐角微翘,悬着四枚青玉风铃,此刻正随风轻叩,声如远涧漱石;素色鲛绡帘幔垂落半幅,被山风托起又放下,仿佛呼吸之间自有韵律。
亭内一方青灰石桌,温润如脂,其上端端正正摆着一套莹白瓷具:盏是薄胎透光的雪魄瓷,托是冰裂纹底的玄釉盏托,壶身则绘着几笔写意墨竹,枝干疏朗,气韵清绝。而沈砚岑,就坐在那里。
他今日穿了一袭月白道袍,广袖垂落,袖口以银线暗绣云雷纹,行走时不见烟火气,静坐时却自成一方天地。他正与玄音阁掌门楚渊对坐,楚渊一袭玄金鹤氅,眉目如刀刻,此刻却难得敛了三分凌厉,指尖捻着一枚青玉棋子,似在听沈砚岑说话。而沈砚岑,正以指腹缓缓摩挲着手中一只素白茶盏,盏沿微倾,茶汤澄澈如琥珀,他指尖闲适转动,动作漫不经心,却仿佛连时光都随之慢了半拍——那不是敷衍,而是将整个世界的喧嚣都隔在了三尺之外的从容。
林寻就立在他身侧半步之后。一袭淡青剑袍,裁剪利落,肩线挺括,衬得身姿如一柄未出鞘的青锋,静默却自有凛然之气。
他本是低垂着眼,目光落在石桌边缘一道细微的旧痕上,神情清冷如初春山涧,可就在叶馨云身影跃入视线的那一瞬,
他眼睫倏然一抬,那双常年覆着薄霜的眸子,竟如冰河乍破,春水初生——眉峰柔和了线条,眼尾漾开极淡的弧度,连唇角也无声无息地向上牵起一丝几不可察的暖意,仿佛千年不化的雪峰之上,悄然绽开了一朵初生的雪莲。
“师尊!师兄!”叶馨云眼睛霎时亮得惊人,像两粒被骤然擦亮的星子,她扬手朝亭内用力挥了挥,腕上一只青玉镯子滑至小臂,映着日光流转出温润光泽。
她将鼓鼓囊囊的储物袋往腰间灵巧一拢,系带轻扣,随即提起裙摆,足下生风,小跑着便朝那方竹亭奔去。
裙裾旋开一朵青莲,发间流苏簪叮咚作响,每一步都踏在心跳的鼓点上。她满心满眼,只有亭中那抹月白与那袭淡青,只有师尊指尖温润的茶盏,只有师兄眼中为她而融的冰雪。周遭那些或好奇、或探究、或隐含审视的目光,她全然未觉——直到一道声音,像淬了冰的薄刃,毫无预兆地横亘在她奔涌的欢喜之前。
“叶道友,且慢。”
声音不高,却奇异地压过了风铃清响与远处弟子谈笑,带着一种刻意为之的阴鸷,像毒蛇缓缓游过青石板,令人脊背一凉。
叶馨云脚步猛地顿住,裙摆余势未歇,在风中轻轻一旋。
她抬眼,只见一个身着锦色长袍的少年,正斜斜挡在路中央。少年面如冠玉,唇红齿白,本该是翩翩佳公子的模样,可那双眼睛——狭长,眼尾上挑,瞳仁深处却凝着两簇幽暗火苗,形如三角,锐利得近乎刻薄。正是石家二世祖,石浩。
他身后,两名石家修士并肩而立,玄色劲装,腰佩黑铁短戟,目光如钩,牢牢钉在叶馨云身上,更准确地说,是钉在她腰间那只青纹储物袋上。他们站姿松懈,却隐隐成犄角之势,将叶馨云退路封死。空气里那缕清雅茶香,仿佛被这股戾气冲淡了三分。
“千年延寿果,乃天地至宝,集万载地脉精粹,吸九霄星辰清气,一果之效,可续命三甲子。”石浩开口,语速不疾不徐,字字清晰,像在宣读一份早已拟好的判词。
他特意拔高了尾音,让每个字都如投入静水的石子,激起层层涟漪,“叶道友此番独闯‘玄灵秘境’,得此至宝,却只字不提宗门共享之义,一人私吞……怕是,不太好吧?”
话音未落,周围原本已准备散去的修士,脚步齐齐一顿。
几个刚要转身的筑基修士,脖颈僵硬地转了回来;两名正在低声交谈的散修,话头戛然而止,目光如鹰隼般锁向叶馨云;更有数道神识,带着毫不掩饰的贪婪与试探,如蛛网般悄然缠绕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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