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窟内并非彻底的黑暗。冰壁本身散发着幽幽的蓝光，如同万年寒冰内部封存的月光，将这片空间映照得朦胧而神秘。空气冰冷彻骨，却奇异地带着一丝纯净的、仿佛能涤荡灵魂的气息，与他怀中紫薇星钥散发出的檀香完美融合。
林破军单膝跪地，急促的喘息在寂静的洞窟中格外清晰。刚才那跨越裂谷的惊险一幕，几乎耗尽了他最后的心力，此刻松懈下来，身体的剧痛、疲惫和严寒如同潮水般再次将他淹没。他勉强抬起头，望向洞窟深处。
那里，是星光的源头。
并非想象中的璀璨银河，而是一片更加深邃、更加浩瀚的景象。洞窟的尽头，并非坚硬的岩壁，而是一片无垠的、仿佛直接连接着宇宙星空的黑暗帷幕。帷幕之前，悬浮着一座完全由纯净的、流转着星辉的紫色水晶构筑而成的巨大王座。
王座之上，端坐着一个身影。
祂的身影并非完全凝实，时而清晰，时而如同笼罩在星云雾霭之中，只能窥见大致的轮廓。那似乎是一个穿着古朴星袍的存在，身形并不如何魁梧，却散发着一种涵盖四极、定鼎八方的无上威严。祂的面容模糊不清，唯有一双眼睛，如同将整片星空纳入其中，深邃、古老、悲悯，又带着一丝仿佛洞悉万古轮回的疲惫。
无尽的星光，正是从祂身上，从那星空帷幕，从那星辉王座上散发出来，将这冰窟映照得如同神圣殿堂。
紫薇！
不需要任何确认，林破军的灵魂深处便涌现出这个认知。这就是他千辛万苦、跋涉万里所要寻找的，九皇之首，众星之主！
他胸口的紫薇星钥，此刻温顺地贴伏着，不再散发强光，却与王座上的存在产生着无比和谐的共鸣，仿佛游子归家，如同臣子面见君王。
林破军挣扎着想站起来，以示敬意，却发现自己连这点力气都没有了。他只能维持着半跪的姿势，仰望着那星空下的王座。
“你来了，破军。”
一个声音直接在林破军的意识中响起。并非通过空气振动，那声音平和、悠远，不带丝毫情绪，却仿佛蕴含着宇宙运转的至理，直接抚慰着他濒临崩溃的精神和肉体。仅仅是听到这个声音，他身上的痛楚似乎都减轻了几分，冻僵的四肢也恢复了些许暖意。
“背负星骸，持吾钥印，踏过荒原，穿越冰雪……汝之意志，吾已见证。”
紫薇的目光落在林破军身上，那目光仿佛能穿透他的皮囊，看到他体内那丝微弱的星骸共鸣，看到他经脉中残留的暗影侵蚀，看到他这一路走来所承受的所有伤痛与挣扎。
“然，汝可知，寻到吾，并非终结，而是真正抉择的开始？”
林破军心神一震，嘶哑着开口，声音干涩得如同砂纸摩擦：“……请紫薇星……指引。”
“观察者悬顶，相柳窃世，九曜蒙尘，暗影滋生。”紫薇的声音依旧平静，却道出了令人心悸的现状，“文明之烛火摇曳，存续之答卷，需要新的执笔人。”
祂的目光似乎穿透了冰窟，望向了无尽遥远的星空，以及那片星空之下纷扰的人世。
“破军，汝之力，主破灭，亦蕴新生。星骸择汝，非为毁灭，而为在废墟之上，重立秩序。然，欲承此重，需付出汝无法想象之代价。”
代价？林破军想起动用破军星力时那被剥离的情感记忆，想起廉贞绝对理性后的冰冷，想起文曲数据化一切的漠然。
“吾可予汝真正的‘星耀’，唤醒汝血脉中沉睡的权柄，令汝之破军星力，不再以遗忘为代价，而是以‘承载’为根基，承载守护之重，承载文明之痛。”
承载……守护之重，文明之痛？林破军不太理解，但他能感觉到，这绝非轻松的路径。
“然，一旦接受，汝将再无退路。汝将与这片星空，与这方世界的存亡，彻底绑定。汝之苦乐，汝之存灭，皆系于此。此乃比‘遗忘’更为沉重之枷锁。”
紫薇的声音带着一种亘古的苍凉：“汝，可愿？”
林破军沉默了。他低头看着自己满是冻疮、血污和伤痕的双手。这一路，他失去了太多，承受了太多。他本可以作为一个平凡的职员，麻木地度过一生，哪怕最终文明被“净化”，至少他不必经历这撕心裂肺的痛苦与抉择。
但，他想起了办公室里王主管秃顶上的污秽能量，想起了巷口那只濒死的小猫，想起了清河社区里那些惊恐的面孔，想起了廉贞昏迷前不甘的眼神，想起了武曲粗豪却可靠的背影，想起了文曲最后那断断续续的警告……
他想起了那只三花猫贝贝蹒跚学步的样子。
文明的存亡，对他而言，不再是一个空洞的概念。它是由无数个这样的微小瞬间、这样的具体生命构成的。他或许无法拯救所有人，但他无法转过身，假装看不见。
他缓缓抬起头，望向星辉王座上那模糊而威严的身影，布满血丝的眼睛里，疲惫依旧，却燃起了一簇微弱却坚定的火焰。
他深吸一口气，用尽全身力气，挺直了脊梁，尽管这动作让他肋下的伤口一阵剧痛。
他的声音依旧沙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
“我……愿意。”
洞窟内，星光似乎在这一刻变得更加明亮。紫薇星钥在他胸口发出温热的搏动，仿佛一颗苏醒的心脏。
紫薇那模糊的面容上，似乎浮现出一丝极其微弱的、类似于“欣慰”的情绪波动。
“善。”
一个字，如同星穹律令。
下一刻，无尽的星光如同受到召唤，从王座之上，从星空帷幕之后，奔涌而来，将林破军彻底淹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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