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阳光再次透过没有拉严的窗帘缝隙，投射在林墨的脸上。他是在沙发上醒来的，身上盖着一条薄毯子。
他揉了揉依旧有些胀痛的太阳穴，坐起身。昨夜的宿醉和崩溃像一场模糊的噩梦，但身体的疲惫和心里的空荡感却真实无比。
目光扫过满地狼藉的客厅，他皱了皱眉。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他起身，开始默默地收拾。将碎玻璃小心扫起，将变质的食物打包扔掉，将撕碎的照片和书页清理干净……每清理掉一件与张倩有关的东西，他的心就好像被挖掉一块，但同时，也有一种如释重负的轻松。
当客厅终于恢复基本的整洁，虽然空旷了许多，但也少了那份令人窒息的压抑感时，他已经累得满头大汗。
他走到门口，准备将几大袋垃圾提到楼下。
刚打开门，他的目光顿住了。
在他家门口的地垫上，放着一个透明的塑料袋，里面装着一个小纸盒（解酒药），一瓶品牌矿泉水，还有一张折叠起来的便签纸。
他蹲下身，拿起塑料袋。便签纸上是几行清秀挺拔的字迹：
「宿醉很难受，药吃了会好点。
多喝水。
都会过去的。
—— 苏沐晴」
字很简单，没有任何多余的关心和询问，却像一股暖流，猝不及防地涌入了林墨冰封的心田。
他握着那瓶冰凉的矿泉水，却觉得手心滚烫。
昨晚那个递纸巾的安静身影，在他脑海里清晰了起来。原来她记得，而且……还特意准备了这些。
这种恰到好处的、不越界的善意，与他昨天经历的羞辱和冷漠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他站在原地，沉默了许久。
将垃圾扔掉后，他回到屋里，按照说明吃了药，又喝了几大口矿泉水。冰凉甘甜的液体滑过干涩的喉咙，确实让他舒服了不少。
他看着手里那张便签纸，犹豫了一下，没有扔掉，而是将它小心地夹在了一本书里。
然后，他洗了个澡，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镜子里的人，虽然依旧憔悴，但眼神里不再是一片死寂，多了一丝微光。
他决定，亲自去道谢。
站在对面苏沐晴的家门口，他深吸了一口气，才抬手按响了门铃。
过了一会儿，门开了。
苏沐晴出现在门口。她今天穿了一身简单的白色T恤和运动长裤，头发高高束成马尾，素颜，整个人看起来清爽又充满活力。她看到林墨，似乎并不意外，只是微微侧身，让开了一点空间。
“你好，”林墨有些局促地开口，举了举手里那瓶已经喝过几口的矿泉水，“谢谢你的药和水……好多了。”
“不客气。”苏沐晴的声音和她的人一样，清朗平静，“进来坐坐？”
林墨犹豫了一下，还是点了点头：“打扰了。”
他第一次走进苏沐晴的家。和他想象中差不多，装修是简洁的现代风格，以白色和浅灰色为主，收拾得一尘不染，非常整洁。最引人注目的是客厅一角放置的健身器材，一个立式沙袋，还有瑜伽垫、哑铃等，阳台上还放着几盆长势喜人的绿植。
整个空间充满了生活气息，却又井然有序，给人一种安静而有力的感觉。
“随便坐。”苏沐晴指了指客厅的沙发，自己则去开放式厨房的冰箱里拿了两瓶水，递给他一瓶。
“你家……很干净。”林墨在沙发上坐下，没话找话，感觉有些尴尬。
“习惯了。”苏沐晴在他斜对面的单人沙发坐下，姿态放松而自然，“运动完不喜欢看到乱糟糟的环境。”
两人一时无话。
林墨摩挲着手中的水瓶，不知道该如何开启话题。直接问“你昨天听到我哭了？”未免太尴尬。表达感谢，似乎刚才已经说过了。
“你……”苏沐晴看着他，主动打破了沉默，但她并没有追问任何关于他昨天失态的事情，只是用那双清澈的眼睛平静地看着他，语气温和地说，“如果暂时不想待在家里，可以来这里坐坐。我白天一般都在家备课，晚上才去健身房带课。”
林墨愣住了。
她什么都知道，或者说，猜到了大半。但她什么也不问，只是提供了一个安静、不带任何评判的避风港。
这种理解和尊重，让林墨鼻尖微微发酸。他低下头，掩饰住眼底的情绪，低声道：“谢谢……真的。”
“没什么。”苏沐晴拿起自己那瓶水，喝了一口，目光转向阳台外的阳光，“这个世界有时候是很糟糕，但总还有值得期待的东西。比如早上新鲜的空气，比如一场痛快的运动后肌肉的酸痛感，比如……活下去本身。”
她的话很轻，却像锤子一样敲在林墨的心上。
活下去本身……
是啊，他昨天夜里在天台，甚至产生过一丝危险的念头。但现在，坐在这里，感受着从阳台吹进来的、带着植物清香的微风，看着眼前这个陌生却给予他善意的女孩，他忽然觉得，活着，或许也没有那么糟。
至少，他还能感受到温暖，哪怕只有一丝。
他没有再说什么，苏沐晴也没有再追问。两人就这样静静地坐了一会儿，气氛却不显得尴尬。
过了一会儿，林墨站起身：“不打扰你了，我……回去了。”
苏沐晴也站起身，送他到门口。
“对了，”林墨在出门前，回头说道，“我叫林墨。”
苏沐晴点点头，嘴角似乎微微上扬了一下：“苏沐晴。”
“再见，苏小姐。”
“再见。”
门轻轻关上。
林墨站在楼道里，看着对面那扇紧闭的门，又看了看自己家的大门。
这一次，他推开门走进去时，感觉脚步不再那么沉重。
窗外的阳光正好，暖暖地照了进来。
他走到窗边，看着楼下熙熙攘攘的人群，深深吸了一口气。
“都会过去的……”
他低声重复了一遍苏沐晴便签上的话。
也许，真的会过去吧。
而他的人生，似乎也因为这一缕来自隔壁的温暖，开始悄然转向一个未知，但或许不再那么黑暗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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