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停了。
洞口外的沙石不再飞舞,灰蒙蒙的天光从裂缝间渗入,落在叶尘脚边的一块碎石上。他低头看了眼石头,又抬眼望向洞口。
外面安静得反常。
他站起身,拍了拍衣摆上的尘土,走到洞口前,伸手推开压住缝隙的半截断木。地面遍布倒伏的树干与散落的碎石,原本的小路早已不见踪影。
身后传来窸窣声响,王峰扶着墙缓缓起身,左臂仍裹在布条中。李青阳将剩余干粮重新捆好,背上了肩。石锐检查完最后一个药瓶,塞进怀里,顺手握了握腰间的剑。
“可以走了。”叶尘说。
无人应声,但脚步已动。
李青阳上前一步,用剑尖挑开挡路的树枝。石锐走在最后,拎着包袱,不时回头确认是否遗漏物品。王峰走得缓慢而谨慎,每一步都踏实落地,却始终拒绝旁人搀扶。
叶尘行于队中,手指轻轻敲了两下袖口。
这片山林曾遭风暴肆虐,树木东倒西歪,有的连根拔起,根系朝天。地面湿滑泥泞,踩上去便会陷下半寸。他们绕过一处塌陷的沟壑,沿着尚算完整的山脊边缘前行。
“这路比来时难走多了。”石锐低声嘟囔。
“来的路早没了。”李青阳接道,“现在走的不是路,是能走的地方。”
王峰喘了口气,停下擦去额角的汗。左臂仍在隐隐作痛,走路时不自觉地侧身避让。
叶尘察觉他的滞后,放慢脚步走到身旁:“还能撑?”
“能。”王峰点头,“就是有点沉。”
“药再吃一粒?”
“不用,刚吃过。”
叶尘没再多言,只是与他并肩而行。两人间距恰到好处——近得足以借力,又不至于显得刻意。
前方李青阳忽然抬手,做出暂停手势。
队伍立即止步。
他蹲下身,指尖抚过地面一道浅痕——那是重物拖行留下的痕迹,边缘带着细微裂纹。他抬头看向叶尘,摇了摇头。
不是人留下的。
叶尘走近查看,蹲下身,掌心贴地。闭目凝神,灵识顺着地脉延伸而出。百丈之内,土壤稳固,无震动残留,亦无活物移动迹象。
他睁眼:“继续走,保持间距。”
队伍再度启程,改为单列行进,每人相隔五步,不再言语,仅以手势传递讯息。
约莫半炷香后,天空忽地一暗。
几人同时抬头。
云层低垂,呈青灰色,远处山巅闪过一道雷光。风尚未起,空气却变得沉重压抑。
石锐皱眉:“要再来一场?”
叶尘仰头片刻,手指再次轻敲袖口。他闭眼,灵识探向高空。气流虽乱,方向却一致,乃残余云团移动所致,并非新风暴凝聚之兆。
他睁眼:“不是。”
“那你还在看什么?”石锐问。
“确认。”叶尘说,“错一次,命就没了。”
前方李青阳已拨开一片倒树,清出一条窄道。他回头打出手势:可通行。
队伍依次通过。
王峰被一根横倒的树干卡住,右脚悬空,险些摔倒。他咬牙发力,终于翻越过去,落地时膝盖一软,跪在泥中。
李青阳欲返身相助,却被叶尘拦下。
叶尘看着王峰自己撑起身体,拍净裤腿上的泥,一步步向前走去。
他没有去扶。
他知道,有些人需要的不是帮助,而是证明自己还能走。
又行一段,地势渐高。他们爬上缓坡,眼前豁然开朗。前方是一道被撕裂的山谷,两侧山体裸露,岩层断裂,仿佛被巨力硬生生掰开。原路彻底湮灭,只剩乱石堆成的斜坡。
“只能从边上绕。”李青阳指向左侧一条狭窄岩缝。
“太窄,不利退避。”石锐反对,“万一被困,再遇落石,全得埋进去。”
“那就爬坡。”叶尘指向右侧一处倾斜岩面,“坡度缓,抓得住就行。”
“你确定那石头不会松?”
叶尘未答,走到岩面边缘,捡起一块拳头大小的碎石,朝上方掷去。
石块撞击岩壁,弹跳数下后滚落,未引发连锁崩塌。
“可以走。”他说。
李青阳率先攀爬,一手扣住凸岩,一脚踩稳,缓缓向上挪移。石锐紧随其后,动作比先前利落许多。王峰站在下方,深吸一口气,也抓住了第一个支点。
叶尘最后一个上。
他踩在一块斜出的石板上,右手搭住上方边缘,正欲发力,脚下石板突然一滑。
身体失衡前倾,左手迅速扣住旁边一道裂缝,整个人紧贴岩壁。右脚在空中虚踏一下,终于寻到新落点。
他稳住身形,未发一语,继续攀登。
后方无人察觉异样。
登顶时,李青阳伸出手。他未接,自行站起。
“你还真不当自己有队友。”石锐说道。
“习惯了。”叶尘答,“以前一个人的时候,跌倒没人拉,只能自己爬起来。”
“现在不一样了。”李青阳说,“我们在这。”
叶尘看了他们一眼,轻轻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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