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光芒,没有声响,也没有任何灵力波动。
但林天却清晰地感觉到,自己身前那堆积的、滚烫的灰烬和碎石,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轻柔地拂开了一些,露出了他和阿石更多蜷缩的身体。动作极其轻微,恰到好处,既让他们暴露了更多,却又没有完全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依旧保持着一定的遮掩。
这是一种精准的控制,也是一种……无声的宣告:我知道你们在这里。
然后,斗篷人开口了。声音出乎意料地平静、温和,甚至带着一丝奇异的、仿佛金属摩擦般的沙哑质感,但吐字清晰,使用的是一种林天能够听懂、却带着某种古老腔调的通用语:
“地火焚身,劫灰余烬,尚存一息。祖虫躁动,净玉蒙尘,亦未泯灭。”他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穿透了巨坑的喷气声和风声,传入林天耳中,“有趣。”
林天心中巨震!此人不仅察觉到了他们的存在,更是一口道破了祖虫令和净玉(阿石的玉佩)!他到底是谁?!
斗篷人似乎并不需要林天的回答,他继续说道,语气依旧平缓,仿佛在陈述一个事实:“毒蟾宗的‘血焰饲虫’之地,竟被尔等引发地火暴动,搅得天翻地覆。能于狂澜中残存,也算机缘。”
他顿了顿,兜帽的阴影似乎再次扫过林天和阿石:“一者身负祖令,却非虫窟中人,火毒侵髓,命悬一线;一者怀揣净玉遗泽,神伤魂损,亦不远矣。”
句句直指要害!林天感到一股寒意从脊椎升起,此人眼力之毒,远超想象!
“汝等,”斗篷人的声音略微低沉了一丝,“是想就此埋骨于此,化作劫灰养分,滋养那地底躁动的‘血焰虫母’?还是……尚存一丝挣扎求活之念?”
最后一句,仿佛带着某种奇异的魔力,直接叩问在林天的神魂深处!
求活!当然要求活!历经千辛万苦,无数次死里逃生,岂能甘心就此化为灰烬?!
但此人来历不明,目的不明,是敌是友?他的话,是诱惑?是陷阱?还是……真的给了他们一线生机?
林天挣扎着,用尽力气,从焦黑碳化的喉咙里,挤出一丝极其微弱、干涩嘶哑、几乎难以辨认的声音:
“……你……是谁?”
斗篷人似乎并不意外林天的反应。他微微颔首,兜帽下的阴影似乎掠过一丝极淡的、难以揣度的意味。
“我?”他缓缓说道,声音在硫磺与灰烬的气息中飘荡,“不过是一个行走于荒芜与腐朽之间的……收尸人。或者说,一个对古老遗物和未亡之魂,尚有几分兴趣的……过客。”
他手中的黑色手杖再次轻轻点地。
“此地不宜久留。毒蟾宗虽退,惊动‘虫母’,其麾下‘饲虫者’与‘血卫’不日将至。以尔等眼下状态,十死无生。”
“若想活命,便随我来。”
说完,他竟不再多言,转身,朝着来时的方向——东北方的浓雾深处,迈步走去。步伐依旧不疾不徐,仿佛笃定林天会跟上,又或者根本不在意林天的选择。
林天僵在原地,看着那逐渐被淡黄色毒瘴吞没的、暗沉斗篷的背影,心中天人交战。
跟上去?此人神秘莫测,言语间透着诡异,跟着他,无异于刚出虎穴,又入狼窝,生死难料。
不跟?留在这里,伤势沉重无法移动,阿石昏迷不醒,毒蟾宗和那所谓的“饲虫者”、“血卫”随时可能到来,同样是死路一条。
绝境中的抉择,往往更显残酷。
就在斗篷人的身影即将彻底消失在雾气中时,林天猛地一咬牙,眼中闪过一丝破釜沉舟的狠厉。
与其坐以待毙,不如搏那一线未知的生机!此人既然能看穿祖虫令和净玉,或许……真的知道些什么,或许……真的有办法?
他用恢复的那一丝微弱气力,艰难地挪动身体,试图去搀扶、或者说拖动依旧昏迷的阿石。
然而,他的伤势实在太重,仅仅是这个简单的动作,就让他眼前发黑,险些再次昏厥,根本无法将阿石带离。
就在他绝望之际,已经走到雾霭边缘的斗篷人,仿佛背后长了眼睛,头也不回,只是反手,用那根黑色手杖,朝着他们所在的方向,随意地、轻描淡写地……一点。
一股柔和却无可抗拒的、带着清凉气息的无形力量,如同微风般拂过。林天只觉身体一轻,他和阿石竟被这股力量同时托起,离地尺许,悬浮起来!
不是粗暴的拖拽,而是一种精妙的、仿佛将他们“包裹”起来的托举之力,既避开了他们身上的严重伤口,又稳稳地维持着平衡。
斗篷人的声音再次传来,依旧平淡无波:
“跟上。”
说罢,他迈步没入浓雾。
林天和阿石的身体,也在这股无形力量的托举下,无声无息地、如同两片轻盈的落叶,跟随着那道暗沉的背影,飘入了淡黄毒瘴翻涌的、未知的雾霭深处。
身后,焦黑的洼地、喷涌的巨坑、以及那片刚刚经历毁灭与重生的劫灰之地,迅速被浓雾吞噬、掩埋。
新的路途,在浓雾与死亡交织的阴影中,悄然展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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