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空流浪者号……请求援助……”
那段混杂着噪音的求救广播,如同投入滚油的水滴,在原本就凝重到极点的指挥中心内,激起了无声而剧烈的波澜。
陷阱。
这个认知清晰而冰冷地刻在每个人心头。但认知归认知,当一段符合星际文明基本公约的求救信号,以如此“恰到好处”的方式出现在太阳系边缘时,它带来的道德压力、政治考量和潜在风险,交织成了一副沉重到令人窒息的枷锁。
“信号源定位完成,确认为编号K-7空间脆弱点附近,距离约十五个天文单位。”李默的声音打破了死寂,将精准的坐标投射在主屏幕星图上,一个刺目的红点开始闪烁,“信号持续发送,间隔三分钟一次,内容重复。初步分析,信号发射器功率中等,但借助了空间脆弱点本身的不稳定性进行了一定程度的放大和扩散,覆盖范围远超其本身等级。”
“技术特征呢?除了‘采集者’残留频率,还有什么?”慕雪追问,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控制台边缘。
“信号编码方式为标准星际遇难模板,无特殊加密。但载体波调制中,除了已知的‘采集者’特征频率,还夹杂着至少三种无法识别的能量背景噪音,其中一种……”李默调出频谱分析图,指向一段极其细微、几乎与基线融为一体的波动,“与我们之前捕捉到的、疑似‘虚无猎手’活动引发的空间褶皱特征,存在不到5%的微弱相似性。”
5%的相似性,在严谨的科学分析中几乎可以忽略不计,但在这种草木皆兵的时刻,却如同黑暗中一闪而过的磷火,足以引发最坏的联想。
“会不会是‘虚无猎手’模拟的?”王庞的声音通过刚刚恢复的加密频道传来,“影梭号”正在加速返航,但显然他们也同步接收到了总部的信息,“那帮鬼东西连法则都能吞,模拟个把求救信号不是手到擒来?”
“可能性存在,但不高。”回答的是叶倾城清冷的声音,透过频道传来,带着太空特有的轻微电磁杂音,“‘虚无猎手’的行为模式更倾向于直接吞噬和隐匿,这种复杂的、带有明显诱导和嫁祸意味的陷阱布置,不符合我们对它们‘纯粹掠夺者’的初步判断。更像是一个……了解多方情报,并试图从中渔利的第三方。”
“第三方?”苏小婉柔和但坚定的声音加入讨论,“会是‘采集者’的幸存者吗?或者……其他一直在暗中观察我们的未知文明?”
这个问题无人能够回答。星海深邃,隐藏的秘密远比人类想象得多。
“教廷方面发来紧急质询。”一名通讯员低声报告,“他们询问理事会对此事的立场,并引用《圣约》中‘救助落难者乃神圣职责’的条款,隐晦施压。”
几乎同时,黑暗议会(以阿鲁卡多亲王为代表)也发来信息,措辞优雅而直接:“卡帕多西亚氏族古老的训诫提醒我们,黑暗中主动靠近的火光,往往伴随着捕兽夹的腥气。建议极端谨慎。”
昆仑玄真子和天师府云虚真人的联名建议也到了,充满东方哲学的审慎:“天道无常,福祸相倚。此信号恰如悬丝,救之恐引狼入室,弃之恐失道义先机。当以‘非攻’为念,谋定而后动。”
各方势力的态度迅速分化,代表了不同的文明理念、利益考量和风险偏好。
压力,如同无形的潮水,汇聚到林风身上。作为轮回之钥执掌者、理事会最高顾问,此刻的决断,将直接影响地球文明踏入星海后的第一个重大外交(或者说危机)事件的走向,甚至可能决定未来的生存策略。
慕雪看向林风,等待他的决定。李默停下了手中的数据分析,抬起头。指挥中心内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那道立于主屏幕前的挺拔身影上。
林风沉默着,右眼深处的混沌晶核缓缓旋转,与掌心温润又微烫的钥匙共鸣。他在权衡,不仅仅是他人的建议,更是基于自身对危机的直觉和对轮回之钥隐约传递的信息的解读。
钥匙传来的悸动,在求救信号出现后,并未指向那个红点,反而更加清晰地锁定着“虚无猎手”之前注视后又转移的方向。一种微妙的“警示”感,而非针对求救信号本身的“威胁”感。
“……这不是‘虚无猎手’的直接陷阱。”林风终于开口,声音平稳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至少,不是它们亲手布置的。但布下这个陷阱的存在,对‘虚无猎手’的习性和我们的处境,都有相当的了解。它在试探,试探我们的底线、我们的能力、以及……我们与‘虚无猎手’可能的关系。”
他转过身,目光扫过众人:“救,有救的救法。不救,也有不救的做法。但无论如何选择,我们必须掌握主动权,而不是被这个信号牵着鼻子走。”
“你的意思是?”慕雪眼神微亮。
“首先,‘星火’小队必须安全返回。他们的经验和带回的数据至关重要。”林风看向星图上正在向地球方向移动的绿色光点,“李默,为他们规划最安全、最隐蔽的归航路线,必要时,我可以动用钥匙的力量,在确保不引发大规模法则波动的前提下,为他们开启一次超短程的稳定通道跳跃,绕过可能的风险区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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