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的训练开始前，程启教练将所有队员召集到临时借用的、堆放着些许杂物的小会议室里，进行针对七中的战术分析会议。便携式投影仪在略显斑驳的墙壁上投映出七中最近几场比赛的录像片段。屏幕上的七中队员们，如同不知疲倦的猎豹，在球场上奔跑如风，快攻衔接流畅得令人眼花缭乱，外线射手们跑位飘忽，出手果断而迅捷，带着一种近乎野蛮的生长力。“七中的比赛风格，和我们之前遇到过的任何对手都截然不同。”程启教练的声音沉稳，带着一种历经沙场沉淀下来的权威感，在狭小的空间里回荡，“他们不追求复杂繁琐的阵地战，他们的哲学很简单，就是一个字——‘快’！抢下篮板后的第一传速度，防守反击的启动瞬间，以及三分线外接到球后的毫不犹豫，是他们的生命线，也是他们最锋利的獠牙。”他拿起激光笔，红色的光点精准地落在屏幕上，按下暂停键，画面定格在七中一名矮个子后卫一次鬼魅般抢断后，几乎不看人就直接长传前场，助攻队友轻松上篮得分的瞬间。“看清楚没有？从完成抢断，到球贯穿全场，再到最终得分，整个过程不超过五秒钟。这就是他们赖以生存的节奏，也是他们试图强加给每一个对手的噩梦。”程启的目光如同实质的探照灯，缓缓扫过在场每一张或专注、或仍带着些微亢奋的年轻面孔，“苏然，作为球队的大脑和舵手，你的首要任务，就是控制好我们自己的进攻节奏！绝对不能被他们牵着鼻子走，陷入他们最喜欢的乱战和狂奔！追求成功率，减少低级失误，尤其是那些可以被他们直接转化为反击机会的传球被断！”苏然凝神看着屏幕上定格的画面，眼神锐利，重重点头：“明白。我会注意传导球的稳健性和目的性，尽量把球给到攻击性最强、最稳妥的点，利用我们的高度和阵地战优势，压住节奏，磨掉他们的锐气。”“陆阳！”程启的目光转向坐在后排，眼神还有些游离、似乎仍在跟谁赌气的陆阳，“你的突破能力是我们撕裂防守的尖刀！但七中的整体协防和补位速度非常快，就像一群闻到血腥味的鬣狗！突进去之后，眼睛不能只盯着篮筐！要更注意观察弱侧和底角队友的位置，遇到包夹，分球要更加果断和精准！不能再像以前那样，凭着一股血气硬往里杀，那正中他们下怀！”陆阳有些烦躁地用手抓了抓他那头如同火焰般张扬的红发，含糊地“嗯”了一声，嘴角撇了撇，似乎觉得教练有些过于危言耸听。赢了铁路中学那块硬骨头之后，他内心那股“老子天下无敌”的劲头又不可抑制地冒了出来，觉得七中这种看似花哨、全靠速度吃饭的队伍，只要自己这把尖刀足够锋利，冲起来一样能把他们捅个对穿，何必如此小心翼翼？
程启将他那点不以为然和蠢蠢欲动的浮躁尽收眼底，没有立刻点破，只是目光更加沉肃，继续部署：“赵宇轩，周泽宇，你们在两侧翼要像雷达一样，时刻保持警惕，随时准备接应陆阳或苏然的分球！机会出来，哪怕只有零点五秒的空档，也要坚决投！手型稳住，信心拿出来！李墨，齐潇潇，篮板球是遏制他们快攻的生命线！尤其是长篮板，七中在外线投得多，球崩出来又长又远，你们两个，一个卡位，一个冲抢，必须保护好我们的禁区前沿！”“是！”队员们齐声应道，声音在小小的会议室里显得格外响亮。战术会议结束后，程启并没有立刻宣布开始训练。他环视了一圈或眼神专注、或仍带着些许胜利后松弛感的队员们，双臂抱胸，沉声开口，语气比刚才讲解战术时更加凝重，仿佛蕴含着风暴：“我知道，赢了铁路中学那样难啃的对手，大家心里都高兴，都觉得我们阳山队脱胎换骨了，有了在省城这片战场上跟任何强队掰手腕的资本和底气。” 他的目光如同冰冷的刀锋，缓缓刮过每一张年轻而意气风发的脸，尤其在陆阳和几个明显透着兴奋的队员脸上多停留了一瞬，“但是，我今天要把话撂在这里——骄兵必败！”这四个字，如同裹着冰壳的重锤，狠狠砸在了一些被胜利冲得有些发热的头脑上，让不少人激灵了一下。“铁路中学那一场，我们赢得很艰难，甚至可以说，有运气的成分！如果不是最后时刻陆阳在双人包夹下，做出了超越他以往习惯的、最合理的分球选择，如果不是齐潇潇顶住了泰山压顶般的压力，投进了那个价值千金的三分球，我们现在坐在这里讨论的，可能就是如何买票回家了！”程启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恨铁不成钢的严厉，“省级赛，无弱旅！七中能连续几年站在这个舞台上，靠的不是侥幸！他们去年也是闯进了八强的队伍！他们的快，是建立在无数次默契配合和刻苦训练基础上的！”他停顿了一下，让话语的重量如同铅块般沉甸甸地压在每个人心头，目光扫过苏然，示意他这位队长也需要时刻警醒：“如果我们因为一场胜利就沾沾自喜，就觉得可以轻松拿下下一个对手，那我告诉你们，离我们打包滚回阳山镇就不远了！收起你们那些不该有的、轻飘飘的心思！把所有的注意力，所有的精力，都给我像钉子一样，牢牢钉在明天的比赛上！谁要是因为轻敌、因为注意力不集中，在场上出了哪怕一丁点岔子，影响了全队的努力，别怪我让他把冷板凳坐穿！”严厉至极的话语，如同三九天的冰水，兜头浇下，让一些有些发热、发飘的头脑瞬间清醒了不少。赵宇轩下意识地挺直了腰板，收起了脸上残留的嬉笑；陆阳也抿紧了嘴唇，眼神里的浮躁被强行压了下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被刺痛后的不服与反思；连一向沉稳的周泽宇，也不自觉地推了推眼镜，眼神更加专注。苏然暗暗握紧了放在膝盖上的拳头，指节微微泛白，他知道教练的话不仅是说给大家听，更是说给他这个队长听的。他必须更好地掌控球队的情绪，引领队伍的方向，尤其是在这容易迷失的胜利之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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