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入主馆的瞬间,那熟悉的、足以吞噬一切感官的声光海啸再次扑面而来。但与首战时的陌生与悸动不同,这一次,阳山队的少年们心中更多了一份沉甸甸的、名为“自知”的沉重。灯光依旧灼热,看台依旧喧嚣,可当目光投向对面那片身着统一深蓝色、气势沉静如渊的实验中学热身区域时,一种无形的、冰冷的压力便如同深海的水压,从四面八方悄然挤来,压迫着胸腔,让每一次呼吸都需格外用力。
苏然沉默地做着拉伸,目光却如精准的雷达,扫过实验中学的半场。他们的热身井然有序,没有多余的喧哗,没有夸张的动作,每个环节都像经过精密计算,高效而冷冽。控卫林栋正在练习中远投,动作舒展稳定,篮球划过弧线的轨迹几乎每次重合。他的面容平静,眼神专注,仿佛周遭山呼海啸般的环境与他无关,他只在属于自己的节奏里。苏然的心微微下沉,这种对手,远比情绪外露的强者更难对付。
陆阳的热身动作明显比平时更大,更用力,像是在跟谁赌气。他一次次地冲击篮下,完成暴扣,试图用这种最直接的方式宣泄内心的躁动,并向对面宣告自己的存在。然而,实验中学的队员甚至没有多少人投来目光,那种无视,比任何挑衅都更让陆阳感到憋闷。他狠狠地将球砸向地面,篮球发出沉重的悲鸣,弹起老高。
李墨推了推眼镜,默默观察着实验中学的内线双塔。5号陈磊如同一座沉默的山岳,仅仅是站在那里,就散发着令人窒息的屏障感。4号王志恒则显得灵动许多,热身中甚至命中了几记三分,射程之远、手感之柔和,让李墨的眉头锁得更紧。这与他习惯对抗的传统内线截然不同。
“嘟——”
裁判示意双方队员入场,跳球。
最后的战前时刻,程启教练将队员们聚拢在身边,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斩断所有退路的决绝:“记住我们准备的!防守,无限轮转,沟通!进攻,耐心!寻找最合理的出手机会!把训练的东西打出来!别被他们的名气吓住!篮球,是圆的!”
“是!”众人的低吼声中,带着破釜沉舟的意味。
中圈内,李墨与陈磊对峙。陈磊的身高臂展带来了绝对的视觉压迫,那双平静无波的眼睛看着李墨,如同看着一个早已注定的结果。裁判将球高高抛起,李墨爆发出全部力量跃起,指尖几乎触碰到篮球的旋转,但另一只更长、更有力的手臂以毫厘之差,抢先一步将球拨向了后方。
林栋稳稳接住篮球,实验中学的首次进攻,开始了。
他没有急于推进,而是稳稳控球过半场,同时抬手打出几个简洁的手势。霎时间,实验中学的五名队员如同被注入灵魂的精密零件,开始高速、无序却又隐含深意的跑动。交叉、掩护、反跑……每一个人的移动都带着明确的目的性,牵扯着阳山队刚刚落位的防线。
苏然全神贯注,紧盯着林栋,试图预判他的传球路线。但林栋的运球节奏变幻莫测,眼神更是如同深潭,让人无法看透。突然,一个击地传球,球如同手术刀般穿透了赵宇轩和周泽宇之间的缝隙,送到了借助双掩护切向罚球线的王志恒手中。
李墨下意识地上前补防,王志恒却看也不看,手腕一抖,球已飞向底角。那里,借助陈磊一个扎实的掩护,完全被放空的得分后卫张弛,接球,调整,起跳,出手——
动作流畅得没有一丝烟火气。
“唰!”
空心入网。
3:0。
整个进攻,不过七八秒时间,传导三次,最终出现的是绝对空位。没有个人能力的强行展示,只有冷静到极致的战术执行与团队协作。
阳山队的队员们面面相觑,都能看到彼此眼中的一丝骇然。赛前分析是一回事,亲身在场上去应对,又是另一回事。这种篮球,让他们感觉自己像是在和一个无形的、无处不在的巨网搏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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