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伟涨红了脸，讷讷地低下头，小声辩解：
“方同志，粮食就这些，粮食定量就这些，每顿都是按量做的，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啊......”
郑为民皱紧眉头，放下手里的碗，语气严肃：“方秋月同志，注意你的言辞和态度！
“粮食是宝贵的，能吃饱就不错了！”
“你要是不想吃，可以不吃！”
方秋月丝毫不买账，她在家娇生惯养的，哪里受过这种委屈？
她猛地看向坐在她对面的男知青，声音带上了明显的哭腔和撒娇的意味：“浩翔哥，你看他们！”
她指着桌上简陋的饭菜，又气又委屈：
“我又没说错，我们来的这几天，顿不是没几粒米的米汤，就是拉嗓子的黑馍馍，这叫人怎么吃得下？”
“在家里的时候......”
她下意识想对比家里的生活，但及时刹住了车。
孙丽娟本来就看不起方秋月这种“大小姐”，阴阳怪气地说：“呦，方大小姐又吃不惯了，可以继续让家里多寄点钱票来，自己开小灶啊？”
“何必跟我们这些吃‘猪食’的挤在一起？”
向岚岚是个直性子，嘟囔道：“有的吃就不错了，挑三拣四，有本事自己去做啊！”
“你！”方秋月被噎了一下，转而对程浩翔撒娇道：“浩翔哥，你看她们，他们都欺负我！”
程浩翔看着一直向自己撒娇求助的方秋月，不耐烦道：“方秋月，不想吃就回去，你爸妈不是给你带了许多吃的。”
“每次吃饭都要闹这么一回，你不累啊！”
方秋月见程浩翔不但不站在自己这边，还吼她，更加觉得委屈。
眼看饭桌上的火药味越来越浓，一直安静坐着的林晚晚开口道：“方同志，刚下乡不适应是正常的。”
“王伟同志做饭辛苦，粮食定量也是为了不浪费粮食，大家都一样。”
“不过，我们在来的路上，赵队长跟我们说，知青点后面那条河里有时候能捞到些小鱼小虾，后山也有能吃的野菜蘑菇。”
“我们休息的时候，可以结伴去看看，既能改善伙食，也算是咱们自己动手丰衣足食。”
方秋月愣了一下，她没想到林晚晚会这么说。
她虽然傲慢，但不傻，能听出林晚晚是在给她台阶下。
她哼了一声，虽然没有立刻接受，但也没再继续吵闹，不情不愿地坐下，拿起那个被她嫌弃的馒头，小口小口地啃了起来。
郑为民见状，脸色稍霁，看了林晚晚一眼，目光中多了一丝赞许。
程浩翔见风波平息了，饶有兴味的看着林晚晚。
众人平静下来，默默吃着饭菜。
林晚晚心里暗叹，这知青点的日子，果然不会太平静。
林晚晚犹豫了一下，还是问出了最关心的问题：“郑同志，咱们大队是不是有一位叫林婉柔的知青？”
郑为民抬起头：“有啊，你认识？”
“不算认识，”林晚晚早已想好说辞。
“是我母亲以前的一个远房亲戚，好像就在这边下乡，很多年没联系了。”
“母亲临终前还念叨过，让我有机会来看看她。”
这个理由合情合理。
向岚岚一脸惊奇：“你在这里还有认识的人？”
“也不算，我们也没见过，还不知道是不是她。”
郑为民点点头：“我们这里是有一位叫林婉柔的同志。她不住在知青点，自己住在村子东头一个废弃的窝棚里。”
自己住窝棚？林晚晚的心揪了一下。
“她......人怎么样？还好吗？”她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自然。
郑为民推了推眼镜，语气平淡：“挺安静的一个人，不太合群。干活还算踏实。”
“就是......唉，成分不好，家里也没人了，回城无望，日子难熬。”
“最近好像还被张铁柱盯上了，更难了。”
又是张铁柱！
林晚晚捏紧了筷子。
王伟在一旁插嘴，压低声音道：“那张铁柱可不是好东西！仗着他爹是支书，在村子里横行霸道的，林知青怕是惹上麻烦了！”
林晚晚的心沉了下去。
情况比他想象的更糟。
母亲独自搬出去住，而且明显受到了骚扰和孤立。
她必须尽快见到母亲！
“她......平时在哪干活？我能去看看她吗？”
她顿了顿，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收敛了一下情绪，补充道：“我想去看看，确认一下她是不是我母亲以前提起过的那位故人。”
“明天应该跟妇女队一起去后山捡柴火吧。我们这儿冬天很冷的，没有足够的柴火，会冻死的。”郑为民看了她一眼。
“你们刚来的新知青们，按规矩，都有三天的适应时间，主要是熟悉环境，安顿住处，不急着跟队上工。”
“你想去看看也行，东头山脚下那个孤零零的小窝棚就是她住的地方，挺好找的。”
“谢谢你！郑同志！”林晚晚得到确切信息，心中一块石头落了地，真诚地道谢。
无论如何，总算有了线索。
一直竖着耳朵听的向岚岚，此刻再也按捺不住好奇心。
她一把挽着林晚晚的胳膊，圆圆的脸上满是兴奋和仗义：“晚晚，我陪你一起去。”
“反正咱们明天也没事，正好熟悉熟悉环境，两个人做个伴儿也好！”
林晚晚看着向岚岚亮晶晶的眼睛，知道她是关心自己，也想凑热闹，无奈点了点头：“好，那我们明天一早去看看。”
这一夜，林晚晚躺在冰冷的土炕上，辗转反侧。
身下的新被褥很厚实，她又悄悄地喝了几口灵泉水，身体变得温暖起来。
但心里的焦灼和担忧却让她难以入睡。
母亲的容颜在她脑海中模糊又清晰。
母亲就在这个村子里，离她不远。
却过着那样艰难而危险的生活。
张铁柱......那个医学上的亲生父亲......
田翠花......刻薄的奶奶......
张富贵......伪善的爷爷......张铁柱的支书父亲......
她默默咀嚼着这几个名字，眼神在黑暗中逐渐变得冰冷。
不管你是谁，有多大势力，敢动我母亲，我绝不会放过你！
窗外，是熟悉的的乡村夜晚的寂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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