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顿了顿，看向孙长老：
“孙长老若仍有疑虑，可去宗主面前分说。”
宗主。
两个字，重若千钧。
孙长老脸色瞬间铁青。
他死死盯着苏茹，又瞥了一眼摇摇欲坠却眼神倔强的林凡，腮帮子动了动，最终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
“既然是夫人与宗主定论，老夫……无话可说。”
“那就好。”苏茹收回目光，对林凡淡淡道，“还不回去？”
林凡深深看了她一眼。
这一眼里，有审视，有疑惑，也有一丝极淡的……谢意。
他躬身行礼，声音嘶哑：
“多谢师娘。”
然后，转身，在孙长老几乎要喷火的目光中，一步一步，走出了执法堂大殿。
（三）
回到杂物房，关上门。
林凡背靠着门板，缓缓滑坐在地。
噗。
一口淤血喷出来，溅在地上，黑红刺目。
孙长老的威压，加上冰魄印的反噬，让他内腑受了震荡。
他擦去嘴角血迹，眼神却异常冷静。
今天这一关，过了。
但危机远未解除。
孙长老的杀意，毫不掩饰。赵家绝不会善罢甘休。
苏茹的庇护，更像是一种权衡下的“交易”。她能保他一次，未必能保第二次。
最重要的是——
他自己。
林凡摊开手掌。
月光从破窗漏进来，照在掌心。
那里空空如也。
但只有他知道，刚才在孙长老的威压下，那滴暗夜魔元自主震颤时，【暗夜摄魂术】的法诀，如同本能般在脑海浮现。
那一刻，他清晰地感觉到，如果自己愿意，完全可以在对抗威压的同时，分出一缕魂力，顺着威压反噬回去，直冲孙长老的神魂！
虽然大概率会被弹回，甚至反噬自身。
但那种“可以做到”的感觉，无比清晰。
像一把钥匙，打开了潘多拉的魔盒。
力量。
他需要力量。
更快，更强，更不容置疑的力量。
只有力量，才能让他活下去，才能查清真相，才能……复仇。
那个被他强行压下的念头，再次翻涌上来。
这次，更清晰，更诱惑。
【或许……不需要吞噬完整的灵魂。】
【或许……可以只剥离一部分记忆碎片。】
【目标……不能是活人。但如果是……刚死不久、怨念深重、无人关注的残魂呢？】
林凡闭上眼。
脑海里，浮现出王硕那张因怨恨而扭曲的脸。
被废去修为，重伤濒死，躺在偏僻小屋里，无人问津。
充满怨气，恐惧，不甘……
完美的……试验品。
（四）
夜色深沉。
杂役区一片死寂，只有远处山林传来夜枭的怪叫。
林凡的身影，如同融化的阴影，悄无声息地穿过狭窄的巷道，停在了王硕养伤的那间偏僻小屋外。
窗纸破烂，里面没有灯光。
只有压抑的、断断续续的呻吟，和含糊不清的咒骂。
“……赵干……废物……林凡……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们……”
怨气几乎凝成实质，透过破窗散发出来。
林凡站在窗外，闭上眼。
《暗夜噬天经》运转。
感知被放大。
他“看”到了。
屋内，床板上，一团微弱、混乱、却充满负面情绪的灵魂光团，正在缓缓消散。
王硕的生命，已如风中残烛。
他的灵魂，因怨念和不甘，暂时还未彻底溃散，但已失去了大部分意识，只剩下本能的怨恨与恐惧。
林凡抬起手。
指尖，一缕比发丝还要纤细的幽暗魂力，缓缓探出。
依照【暗夜摄魂术】的法门，小心翼翼，如履薄冰。
魂力刺入那团灵魂光团。
瞬间——
“呃啊——！！！”
屋内传来王硕一声短促、凄厉到极致、不似人声的惨叫！
随即，戛然而止。
死寂。
林凡身体猛地一颤！
无数混乱的画面、声音、情绪碎片，如同决堤的洪水，顺着那缕魂力，疯狂涌入他的识海！
· 巴结赵干，欺压同门，克扣灵石……
· 三年前，秘境入口，夜色下，赵干与一个黑袍人低声交谈……黑袍人袖口，隐约绣着一个扭曲的、像眼睛又像火焰的血色符文……
· “事成之后……少不了你的好处……”
· “那林凡……必须死……”
· “放心……他活不过秘境……”
记忆碎片支离破碎，夹杂着强烈的恐惧、贪婪、怨毒。
与此同时，一股精纯却冰凉的灵魂本源之力，也随之涌入。
林凡感觉自己的神魂，如同久旱的沙漠迎来甘霖，传来一阵难以言喻的舒畅与壮大感！
神识探查范围，瞬间从周身三丈，扩张到十丈！对体内魔元的掌控，更加细腻、精准！
力量提升的快感，如此真实，如此……令人沉醉。
但下一刻——
恶心。
眩晕。
一种源自灵魂深处的、仿佛玷污了某种神圣规则的强烈负罪感，汹涌袭来！
林凡踉跄后退，扶住土墙，大口喘息，脸色惨白如纸。
他睁开眼，看向屋内。
月光透过破窗，照在床板上。
王硕躺在那里，双目圆瞪，脸上凝固着极致的恐惧和痛苦，已然气息全无。
死了。
真正的魂飞魄散。
林凡看着自己的手。
指尖那缕幽暗魂力，已经收回，但仿佛还残留着某种冰冷粘稠的触感。
他杀过人。
在演武场，他撞废了赵干，那是搏命。
但这一次，不一样。
这是吞噬。
是掠夺。
是真正意义上的……弑魂。
他除掉了仇敌的爪牙，获得了可能至关重要的线索，实力也得到了切实的提升。
可心里，没有半分喜悦。
只有一片冰冷的茫然。
和一丝……对这股力量，更深沉的渴望，与恐惧。
他知道。
从魂力刺入王硕灵魂的那一刻起。
某些东西，就再也回不去了。
他站在黑暗里，低头看着自己的影子。
影子被月光拉得很长，扭曲变形，像一头蛰伏的兽。
（第五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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