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是像往常一样，走到讲台前，他将带来的苹果和石膏正方体摆放好，清了清嗓子，开始今天的课程。
“同学们，今天我们继续静物素描练习。今天写生的对象还是苹果与正方体的组合。注意观察两者的前后空间关系、质感的区别，以及光源方向带来的明暗变化……”
他一边讲解，一边用粉笔在黑板上快速勾勒，强调构图要点和表现技巧。
他的声音平稳清晰，很快将学生们的注意力吸引过来。
等他把完整的过程示范了一遍，又讲了几个要点，就开始布置今天的任务：“今天的任务就是这组静物，要求捕捉准确的形体和基本的明暗关系，不要试图去超明暗关系，要通过自己的眼睛观察。大家开始吧，有问题可以举手。”
等看着学生们开始进入状态，各自观察、起稿，李老师这才不紧不慢地踱步到林念念身后，目光落在那张已经初具雏形的水粉纸上。
这一看，李老师眼里中不禁闪过一丝惊讶。
他原本就没有觉得林念念自学能画的有多好，所以对这幅画也没有抱很大的期待。
毕竟林念念再聪明也只是一个三年级的小学生，在没有老师教导的情况下又能画到什么程度呢？
他觉得林念念只是初步尝试，表现出来的画面可能会拘谨、生疏，或者颜色用得混乱。
甚至……可能画的会很惨不忍睹。
但……眼前这幅半成品，无论是铺色的大胆程度、色调的和谐统一，还是绘画步骤的清晰，都远远超出了一个刚画水粉人物的小学生应有的水平。
尤其是对小女孩手臂和手部的塑造，虽然只是用大色块区分了亮部、暗部和中间调，但结构准确，体积感已经开始显现。
她甚至已经抓住了画面整体的冷暖倾向。
尤其当她开始用干脆利落的笔触去寻找和塑造画面时，李老师心中的惊讶渐渐变成了另一种更复杂的情绪。
那笔触的用法、那对形体转折处色彩冷暖的捕捉、那用色块来塑造体积的意识……
和对明暗边界线的处理方式，似乎有些熟悉……
他仔细看了一下画面，发现怎么看怎么觉得眼熟。
李老师恍惚了一瞬，仿佛透过林念念稚嫩的笔触，看到了数十年前那个专注的身影。
那时候，她还是张梅鹰同学，那个和他一起学画画的同学，而非后来声名赫赫的张梅鹰教授。
她的笔触也是这样肯定，也是这样大胆用色，总是能迅速抓住结构的本质，用最简练的色彩关系表现出丰富的形体……
像……太像了。
简直如出一辙。
李老师有一瞬间的恍惚，仿佛时光倒流，故人重现。
但他很快便从这短暂的失神中挣脱出来，不由得在心底自嘲地笑了笑。
也是，她如今已是享誉全国的张梅鹰教授，参与编绘的教材广泛使用，网上肯定也能找到不少她的教学视频或作品。
林念念这孩子好学，又聪明，从网上学了她的方法，画得像，不是很正常吗？
而自己……当年和她一起在画室为梦想拼搏的时光，早已再也回不去了。
他们已经走上了截然不同的人生道路。
如今，他只是一个在小县城里连正式的美术老师都算不上的一个普通老师罢了。
李老师摇摇头，将那一丝淡淡的怅惘挥去。
想这些陈年旧事有什么用呢？
过去的已经过去，重要的是眼前，是这些正在成长的好苗子。
他重新将注意力集中到林念念的画上。
单从画面本身来看，林念念的表现已经大大超出了他的预期，她画得相当不错。
最让他惊喜的是她对人体结构的把握。
小女孩的手臂和手，虽然只是局部，但比例准确，通过色块的明暗和冷暖，将骨骼的起伏、肌肉的薄厚感都表现了出来。
就连面部五官的型也抓的相当准确。
要知道，用水粉画人物，最难的就是在色彩变化中不丢失形体结构。
很多初学者容易画得扁平或色彩浮于表面就是因为抓不准形体，找不到人体的骨骼和肌肉走向。
更何况，她选择的还是难度更高的三分侧俯视角度。
而林念念从一开始就牢牢抓住了骨骼和肌肉的走向，用色彩的面块去构建体积，显然林念念在这方面展现出了扎实的素描功底和对人体结构的了解。
他知道林念念对人体的结构理解非常深刻，毕竟她素描人像画的就相当好，但没想到她能将这种理解如此顺利地转化到水粉塑造中。
当然，问题也很明显。
旁边那只小狗的刻画，就比人物部分逊色不少。狗的头部结构显得有些简单化，毛发的质感也没有出来，颜色略显生硬，与整体画面稍显脱节。
不过，这已经相当不错了。
李老师心中不禁再次感叹林念念在绘画上展现出的惊人天赋和领悟力。
即使是江泽，恐怕也未必能第一次画水粉人物就达到这个程度。
也许，这就是真正的天赋吧。
李老师想。
这样的好苗子，绝不能因为缺乏指导而走弯路，甚至被耽误。
他甚至觉得，就算没有自己今天的指导，再给林念念一些时间，让她自己多尝试、多琢磨，说不定她也能独立完成一幅相当不错的水粉人物画。
不过想想也似乎合理。
林念念的素描基础和水粉静物功底都非常扎实，绘画的底层逻辑是相通的。
她本就聪明，领悟力强，加上提前做了功课，能触类旁通，似乎也……勉强能理解？
这样的好苗子，如果不带领她走向更大的平台，不让她的才华被更多人看见，那简直太浪费她的天赋了。
但拜师收徒是件大事，眼下，还是先解决这幅画的具体问题。
他上前一步，指着画面上小狗的头部，“念念，你看这里。人物的部分，你抓结构抓得很准，但是到了狗这里，就显得过于抄袭结构了。你太在意它耳朵和眼睛的形状，而没有把它当做一个有体积的球体去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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