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刚透进窗棂,傅玖瑶已坐在书案前翻着一本《女则》。青竹端来早膳,轻声道:“小姐昨夜睡得晚,今儿多用些粥吧。”她没应声,只将书页翻过一页,指尖在“孝道”二字上停了片刻。
外头风平浪静,傅明珠那头也没再闹出动静。可傅玖瑶心里清楚,昨夜胡丽萍那一句“钩藤安神汤”,像根细针扎进了旧伤。她不急着拔,也不打算忍。
她要查清楚,当年母亲是怎么走的。
晌午前,她遣开了所有丫鬟,只带了一包药粉,独自往西角门走去。那里有间低矮的旧屋,是王管家养老的地方。这人跟了父亲多年,早年管着府里进出账目和采买,如今虽退了差事,但在老仆中说话仍有分量。
更重要的是,她记得小时候见过他清明独自去坟前祭拜,跪在母亲碑前,一声不吭地烧纸。那会儿他还未秃顶,背也直,可那天风很大,他抖着手点火,火苗晃了几下才燃起来。
她站在门外,抬手敲了三下。
门吱呀一声开了条缝,王管家探出半个身子,看见是她,眼神一滞。
“大小姐怎么来了?这地方脏乱,您该在院里歇着才是。”
“听说您腿脚不便,我拿了些温经活血的药,想着顺路送过来。”她把药包递过去,语气平缓,“也不是什么贵重东西,就是一点心意。”
老人迟疑了一下,还是接了过去。他的手有些颤,指节粗大,像是常年握笔记账留下的毛病。
“您别站着了,进来坐会儿?”他侧身让开一条道。
屋内陈设简陋,一张木桌,两把椅子,墙上挂着一幅褪色的全家福。画中还有她母亲的身影,穿的是素青长裙,发髻上只簪一支玉兰银钗。那是她最后一次正式出席家宴的模样。
傅玖瑶坐下,目光扫过墙上的画像,缓缓开口:“最近夜里总做梦,梦见娘亲。她说想看看我过得好不好。”
王管家低头摆弄药包,手指突然一顿。
“夫人……走得突然。”他声音低哑,“但临终前还算安宁。”
“真的安宁吗?”她看着他,“我记得那阵子,她咳得厉害,夜里都睡不安稳。有没有人陪她说说话?有没有郎中认真看过?”
老人喉头动了动,没抬头。
“圣医署的记录写着‘肺疾恶化’,药也是按方配的……”他语速加快了些,“大小姐,这些事早有定论,您何必再提?”
“我不是要翻旧账。”她语气依旧柔和,“我只是想知道,最后那段日子,她疼不疼?怕不怕?有没有留下什么话?”
王管家猛地站起身,椅子被带得往后滑了一寸,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老奴……老奴真不知道!”他声音发紧,“那会儿府里忙得很,换了几拨郎中,都是上面安排的,我们底下人哪敢多问!”
她盯着他泛白的鬓角:“你说换了郎中?几个?”
“这……”他嘴唇抖了抖,忽然闭嘴,转而把药包塞回她手里,“天凉了,小姐该回去了。这药……我不敢收。”
傅玖瑶没动,也没接。
“您若不愿说,我不勉强。”她静静看着他,“但我记得您每年清明都去坟前烧香。您敬她,不是因为她身份尊贵,是因为她待您如常人。对不对?”
老人肩膀微微塌下去,眼眶红了。
“夫人是个好人……”他喃喃道,“她病重时还惦记着厨房李妈的女儿要出嫁,特地让人送去一对绣鞋……可后来……后来的事……”他咬住后槽牙,仿佛在克制什么,“老奴只是个下人,不该知道太多……也不能说太多。”
“谁不让说?”她问。
“没人明说。”他摇头,“可有人提醒过——旧事重提,对谁都不好。”
“所以你就什么都不说了?”
“大小姐!”他突然压低声音,“您现在好好的,读书习礼,不出错,不惹事,这才是夫人最想看到的!您要是为了查过去伤了自己……她在天上也不会安心啊!”
傅玖瑶沉默片刻,轻轻把药包放回桌上。
“我知道您是为我好。”她起身,“那您告诉我,最后一个给母亲看病的郎中,姓什么?”
王管家闭上眼,摇了摇头。
“我不知道……真的不知道……求您别问了……”
她没再逼,转身走向门口。拉开门时,冷风灌进来,吹起了墙上那幅画的一角。
就在她踏出门槛的瞬间,身后传来一句极轻的话:
“那阵子……郎中换得太快了。”
她脚步一顿。
回头望去,王管家已经背过身去收拾桌子,动作僵硬,像在刻意回避她的视线。
但她听清了。
不是一个人走了,是接连换了好几个。而且没有留下完整的医案。
这不是寻常病症应有的流程。
回到主院,她径直走进书房,关上门,坐在案前。窗外有鸟叫,远处传来丫鬟们洗衣捣衣的声音,一切如常。
她闭上眼,意识沉入空间实验室。
透明殿堂浮现眼前,四壁陈列着古籍卷宗与数据面板。她调出虚拟档案库,在搜索栏输入“苏锦 病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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