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还未亮,夜色如一块浸透了墨汁的厚重锦缎,将整个宰相府严丝合缝地包裹。万籁俱寂,只有偶尔掠过的风,卷起庭院里堆积的枯叶,发出细碎的“沙沙”声,像是有人在黑暗中低语。
傅玖瑶已悄然起身。她褪去了平日的华服,换上一身浆洗得发白的粗布青衫。对着铜镜,她用一种特制的灰黑色膏粉,巧妙地改变了眉骨的轮廓,让原本清丽的眉眼显得有些粗钝。最后,她戴上一顶宽大的竹笠,帽檐压得极低,如同在脸上拉起了一道无形的屏障,将大半张脸都藏进了深邃的阴影里。
昨日密室中那丝若有似无的空气凝滞感,如同一条冰冷的蛇,始终缠绕在她心头。但她非但没有退缩,反而被这潜在的威胁激起了更深的斗志。她启动空间实验室,调出昨夜的环境分析报告。通风口的微粒扰动来自一种极其罕见的“追踪蝶”,此物体积仅如指尖大小,翅膀上带着能反射特定波长的鳞粉,只能传递模糊的位置信号,却无法监听任何声响。这说明对方虽已嗅到了密室的气息,却尚未锁定具体方位,更不知晓其内部乾坤。
“来得早,不如来得巧。”傅玖瑶对着空无一人的房间低语,眼中闪过一丝寒芒。她将一小袋用空间实验室调配的“隐息粉”藏入袖中,此粉遇风即散,能暂时中和人体的气息,即便是最灵敏的猎犬或追踪虫,也会失去目标。随后,她轻轻推开房门,身影一闪,便如同融入水中的墨滴,悄无声息地消失在府中的黑暗里。
按照计划,她要亲赴西角门,确认胡丽萍的送信过程。为了掩人耳目,她事先安排贴身丫鬟在房内故意咳嗽,那压抑的、断断续续的咳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为她的“深夜外出寻水”制造了完美的借口。她提着一盏昏黄的、纸罩已有些破损的灯笼,脚步轻盈得像一片落叶,沿着冰冷的墙根,快步向西角门方向移动。
此时,丑时三刻的梆子声刚刚在远处巷口响起,那单调的“笃笃”声,像是敲在每个人的心尖上,为这紧张的行动平添了几分计时的压力。傅玖瑶迅速躲到西角门旁那棵枝繁叶茂的老槐树后,浓密的枝叶如同天然的屏障,将她与外界隔绝开来。她屏住呼吸,透过枝叶的缝隙,紧紧盯着那扇紧闭的侧门。寒风如刀,刮过她的脸颊,带来刺骨的寒意,但她的眼神却锐利如鹰,丝毫不敢放松。
没过多久,一个佝偻的身影出现在巷口,正是那个挑粪老翁。他肩上扛着一根磨得光滑发亮的扁担,两头挂着两只油腻的粪桶,桶沿还残留着未清理干净的秽物。他脚步蹒跚,嘴里哼着一支不成调的乡间小曲,神态自若,看起来与清晨劳作的寻常百姓毫无二致。他走到西角门旁,左右警惕地张望了一番,见四下无人,便迅速从袖中摸出一个用油纸仔细包裹的小包,手指灵巧地将其塞进了粪桶底部一个不起眼的夹层里。做完这一切,他又若无其事地挑起粪桶,嘴里依旧哼着小曲,慢悠悠地转身离开了,仿佛刚才什么都没发生过。
傅玖瑶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她紧紧攥着藏在袖中的隐息粉,耐心等待着。又过了约一炷香的时间,一个穿着粗布衣裳、身形瘦小的小厮鬼鬼祟祟地跑了过来,正是胡丽萍身边那个平日里沉默寡言的心腹。他熟练地走到粪桶旁,伸手在夹层中摸索片刻,便将那个油纸包取了出来,迅速揣进怀里,转身就要往回跑。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傅玖瑶深吸一口气,故意提着灯笼从树后走了出来。她装作一副睡眼惺忪、迷迷糊糊的样子,脚下“不慎”一滑,“哎呀”一声轻呼,手中的灯笼“啪”地掉在地上,火光瞬间熄灭,只剩下一缕青烟袅袅升起。她顺势扑向粪桶,“慌乱”中将桶架碰倒,粪桶倾斜,里面的秽物险些洒出来,散发出一股刺鼻的恶臭。
“对不住,对不住!小的不是故意的!”傅玖瑶连声道歉,手忙脚乱地去扶粪桶。趁那小厮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得呆立原地的瞬间,她的指尖如同灵蛇般,飞快地掠过粪桶底部的夹层缝隙,沾取了一点油纸碎屑。那碎屑上带着一股淡淡的、混合了蜂蜡与某种特殊香料的香气,正是只有高阶密函才会使用的特制封蜡味道。
那小厮显然没认出乔装后的傅玖瑶,只当是个笨手笨脚的杂役。他惊魂未定地拍了拍胸口,又警惕地看了看四周,低声骂了一句“不长眼的东西”,便不敢多留,急匆匆地转身跑回了府内。傅玖瑶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拐角处,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微笑。她捡起地上的灯笼,拍了拍身上沾到的灰尘,若无其事地提着空灯笼,慢悠悠地离开了西角门。
回到卧房后,傅玖瑶立刻反锁房门,拉上厚重的窗帘,将外界的一切隔绝在外。她迅速启动空间实验室的微量分析功能,将那点油纸碎屑小心翼翼地放入分析仪中。淡蓝色的光芒闪过,屏幕上很快便显示出了分析结果。这种封蜡来自城南的“乾文书坊”。这家书坊表面上是售卖笔墨纸砚的寻常店铺,实则背景神秘,专为朝中权贵传递不便公开的私密文书,寻常人根本无法踏足其门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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