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次,是真的油尽灯枯了。
不知过了多久,门外传来沉重的脚步声和压抑的喘息。罗恩和汤姆带着几个流民回来了,个个脸色煞白,身上沾满了泥土和搬运尸体留下的污渍。他们的眼神里充满了疲惫和后怕,但看到靠在墙边、脸色惨白如纸、嘴角还挂着血痕的杨戬时,又都下意识地挺直了腰背,眼中流露出敬畏和担忧。
“大人……处理……处理干净了……” 罗恩的声音干涩沙哑,带着劫后余生的疲惫,“埋得很深……在……在林子里……”
杨戬微微睁开眼,视野一片模糊的血色。他艰难地点了点头,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
汤姆拄着拐,看着杨戬的惨状,又想起刚才那惊心动魄的一幕,嘴唇哆嗦着,突然“噗通”一声跪倒在地!他仅剩的那条腿支撑不住,整个上半身匍匐在冰冷的石砖上,声音带着哭腔和无比的激动:
“领主老爷万岁!”
“领主老爷神威!”
“打跑了恶吏!杀了武士老爷!咱们……咱们有救了!”
汤姆这突兀的举动和嘶哑的呼喊,如同点燃了引线!
“领主老爷万岁!”
“领主老爷神威!”
“魔童领主!神威无敌!”
门厅内,以及闻声赶来的其他流民,如同被巨大的情绪感染,纷纷激动地跪倒在地!劫后余生的狂喜、对强大力量的敬畏、以及对未来的渺茫希望,在这一刻彻底爆发!他们朝着靠在墙边、气息奄奄的杨戬,发自肺腑地、声嘶力竭地呼喊着!简陋的门厅里,回荡着狂热而充满敬畏的声浪!
“魔童领主”的名号,第一次被如此狂热地喊出!
杨戬靠在冰冷的墙上,听着这震耳欲聋的呼喊,感受着体内翻江倒海的剧痛和沉重的眩晕。他扯了扯嘴角,想露出一丝嘲讽或无奈的笑,却牵动了胸口的伤势,引来一阵剧烈的咳嗽和更浓重的血腥味。
神威?无敌?靠一个被尿急打断的意外和一块诡异的黑铁块?
他看着眼前这些激动得泪流满面、将他奉若神明的领民,又想起那个被拖去埋掉的武士尸体和吓疯的税吏头目,再想想自己这身沉重的伤势和空空如也的丹田……
一股难以言喻的疲惫和荒谬感,如同冰冷的潮水,彻底将他淹没。
就在这时,负责了望的流民再次连滚爬爬地冲了进来,脸上带着尚未褪去的惊惧和新的恐慌:
“领主大人!不好了!那些……那些逃回去的打手……他们……他们跑回镇上……到处……到处在喊……说……说您养了个会放红绫妖法的魔童!杀……杀了卡隆武士!还……还说您是……是魔鬼领主!整个镇子……都……都炸锅了!”
流民的声音带着颤抖,巨大的恐慌再次在刚刚燃起希望的领民中蔓延开来。
杨戬靠在冰冷的石墙上,听着这新的噩耗,甚至连眼皮都没力气抬一下。剧烈的咳嗽再次撕裂他的胸口,鲜血顺着嘴角蜿蜒流下,滴落在染血的前襟上,如同凋零的残梅。
他疲惫地闭上眼,视野里只剩下无边无际的血色黑暗。
名声?魔童领主?魔鬼?
麻烦?更大的麻烦?
来吧。
债多了不愁,虱子多了不痒。
他杨戬,堂堂清源妙道真君,如今沦落至此,还怕什么名声?还怕什么麻烦?
只是……这胸口……真他娘的疼啊……
这熊孩子……下次尿尿能不能挑个好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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