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安领了下乡采购的任务时,跟周鹏打了声招呼,说好了周一再返厂交物资。
靠着空间仓库里的物资存货,她有整整三天时间,足够她奔赴海州。
当天下午,陈安就揣着那封足以乱真的介绍信,混进了开往海州的绿皮火车。
卫莺还活着吗?
若卫莺还在,她知道钢城有个冒牌货,正顶着她的名字领工资、过日子吗?若卫莺不在了……张红英在卫莺的死里,又扮演了什么角色?是冷眼旁观,还是……亲手推了一把?
火车抵达海州时,天刚擦黑。陈安朝着矿工家属区走,找了个大娘打听。
“大娘,跟您打听个人,您认识卫莺吗?”
事情毕竟才过去不到一年的时间,卫莺的名字还没有被人彻底遗忘。
大娘闻言抬眼打量她片刻,随口答道:“卫家丫头啊?早没了。小同志,你问这个干啥?”
“我是卫家姑婆卫小草的邻居,老太太一直没等到卫莺,我来海州公干,她就托我来看看是个啥情况。”
“嗯?” 大娘愣了愣,随即叹了口气,“卫莺她表姐四丫没跟老太太说啊?哎,估计是怕老人知道了伤心。你也别怪四丫,卫莺这小丫头命苦,跟着她爹前后脚去了,也算解脱……”
陈安心头一动,追问,“大娘,卫莺不还没二十吗!那么年轻,是在矿上出的意外?”
“啥意外啊!” 旁边的大爷插了嘴,“小丫头才多大点,她爹卫学军生病卧床上大半年,她又上班又伺候的,铁打的身子也经不住那么糟蹋啊!卫学军一闭眼,莺丫头就生了场病,四丫照看的那么好,也没救回来,还是去了……可惜啊!”
这么巧?陈安强压着翻涌的情绪,又问:“大爷,你说的四丫是卫莺妈那边的亲戚?那我可得好好替卫老太太,好好谢谢四丫这姑娘。”
“啊?四丫不是卫老太太的孙女啊?” 大爷一脸诧异,转头跟大娘对视一眼。
“我们还以为是卫家姑奶那边的呢!卫莺妈是逃荒来的,哪有什么亲戚啊!”
“嗨,我就说那四丫是卫莺请来帮工的吧,你还说不是!” 大娘拍了下大腿。
“就你信卫莺那小丫头的鬼话。二花妈亲眼看见的,四丫是跟着金兰一起来的海州。金兰这个黑心眼的媒婆,带了多少小姑娘给人当后妈。我看呐,她准是把四丫带出来没找到好下家,砸自己手里了,才‘便宜’给卫莺当帮工,”
“你可别胡说!” 大爷反驳,“四丫长那么俊,手脚又勤快,那会在卫家伺候卫学军,矿上多少小伙子托人说亲呢!要不是卫莺走得突然,说不定四丫早就在海州成家了。”
四丫要是就个拿钱干活的帮工,能对卫莺那么上心?卫莺咽气那天,她抱着卫莺的身子,都哭晕过去了,还是旁边人掐着人中才醒过来的。”
大娘在一旁撇撇嘴,却没再反驳——那天四丫哭晕过去的场面,她也亲眼见了,确实不像是装出来的。
大爷叹了口气,“依我看呐,四丫多半是卫莺妈那边的远亲,不然一个外人,能掏心掏肺地伺候卫学军,能为卫莺哭成这样?换了哪个帮工,能有这份情分……”
陈安站在原地,默默将“张四丫”和“金兰”这两个名字刻进心里,这是解开谜团最关键的两把钥匙。
张四丫……张红英。
张四丫,应该就是张红英的化名!
根据大爷大娘的说法,张四丫是卫莺死前唯一贴身照顾她的人,而卫莺的病,是先发烧,再缠绵病榻浑身乏力,最后撒手人寰。
这和她前世的死因,何其相似!
而那时,守在她床边,日日端着“汤药”嘘寒问暖的,正是张红英和王桂香。
张红英就是那个张红英。为了达成目的,她可以不惜一切代价,无论是前世的“陈安”,还是这一世的卫莺,都不过是她通往更好生活的垫脚石。
陈安想到了处置张红英的办法。
一个靠他人身份活在阳光下的窃贼,若突然撞上真正的家人,会是怎样一番光景?
是惊慌失措地想要掩饰,还是强装镇定地试图撇清?那些精心维持的体面,会不会在亲人贪婪的目光里,碎得连渣都不剩?
陈安光是在心里描摹那幅画面,就觉得积压心中的郁气消散了大半,她想看看张红英丑态百出的模样。
返程后,陈安没直接回钢城,而是去了杨树坳。
没了公社的扶持,没了先进大队的名头,这村子愈发破败了。陈安没费多少功夫就打听清了张家的近况。
张红军已经从农场劳改回来了。从前就靠着父兄,不学无术的他,没了张铁牛的庇护,又背着“劳改犯”的名声,在村里处处受排挤。
村民们看他的眼神带着鄙夷,连张红军都躲着他走。
彻底没了指望的张红军索性破罐破摔,成了游手好闲的街溜子,平日里靠捧着松县黑市几个小头目,混口饭吃,活得比狗还窝囊。
张强军夫妇的日子也没好到哪去。被屠夫洗劫一空后,家里的积蓄分文不剩。
张强军没了钱整日唉声叹气,吴春燕也没了往日的风光,穿着打补丁的衣裳,整日为柴米油盐发愁。
陈安听着这些消息,嘴角勾起一抹笑意。如果张强军和吴春燕知道,那个害他们丢了一大笔钱、让他们日子过得捉襟见肘的“妹妹”,如今在钢城成了吃公家饭的工人,过着他们想都不敢想的好日子,会怎么样?
他们一定会像闻到血腥味的水蛭,死死扒着张红英不放吧!
张红英一个月的工资也就二十多块,不到三十块,经得起张强军夫妇和张红军这几个吸血虫的盘剥多久?
陈安特意换上了一身打补丁的粗布衣裳,装扮成一个乡下大娘。她打听好吴春燕要回娘家的日子,提前守在了吴春燕娘家村子的路口。
远远看见吴春燕挎着个空篮子,缩着脖子走来,陈安立刻迎了上去,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羡慕神色,“春燕啊,好久不见,你这是回娘家串门呐?”
吴春燕愣了愣,一时没认出眼前的大娘是谁,含糊地点了点头:“嗯,回来看一眼。”
陈安语气里的羡慕更浓了,“你小姑子都那么出息了!在钢城当工人,那日子别提多滋润了!你咋还那么俭省呢?不亏是吴干事妹妹哈,就是有觉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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