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山嘴的硝烟尚未散尽,宣府卫的士兵已开始清理战场。杨洪让人将鞑靼人的尸体拖到谷外焚烧,焦糊的气味飘出老远,与山间的松涛混在一起,竟生出几分悲壮。
凌云坐在一块被炮火熏黑的岩石上,看着士兵们将缴获的战马赶到一起。那些马大多是蒙古良驹,鬃毛油亮,此刻却耷拉着脑袋,显然还没从方才的激战中缓过神来。
“凌教习,这是清点出来的军械。”杨威捧着一本账册走过来,脸上带着抑制不住的笑意,“光是弯刀就有近千把,还有三百多张牛角弓,箭簇堆得像座小山。杨总兵说,这些都归你神机营先挑。”
凌云摆摆手:“我只要火药和铅弹,其他的都留给宣府卫吧。”他指了指神机营士兵手里的燧发铳,“这些家伙才是最要紧的,没了弹药,跟烧火棍没区别。”
正说着,一个骑兵从山道上疾驰而来,在谷口翻身下马,手里举着一封插着鸡毛的信:“总兵!京城来的急报!”
杨洪拆开信,看了没几行,脸色突然沉了下来。他将信递给凌云,语气凝重:“你自己看吧。”
信纸是司礼监特供的洒金纸,字迹却歪歪扭扭,显然出自仓促之间。上面写着:“张永大人令,宣府卫捷报不实,疑有虚报战功之嫌。着凌云即刻回京述职,不得延误。”
“又是张永!”杨威气得把账册摔在地上,“咱们在前线拼命,他倒在京城泼脏水!这还有王法吗?”
凌云捏着信纸,指节泛白。他早料到张永不会善罢甘休,却没想到对方会用“虚报战功”这招——狼山嘴的尸体还没凉透,这简直是睁着眼睛说瞎话。
“凌教习,你不能回去!”杨洪急道,“张永在京城一手遮天,你这回去,怕是凶多吉少!”
凌云沉默片刻,忽然笑了:“他越是急着叫我回去,我越要回去。”
“你疯了?”杨威不解。
“他怕了。”凌云将信纸凑到火上点燃,火苗舔舐着纸张,很快化为灰烬,“狼山嘴这一仗,打疼了鞑靼人,也打怕了某些人。他们怕我在边关站稳脚跟,怕神机营的火器成了气候,所以才急着把我调回京城,好下手除掉。”
他看向杨洪:“总兵大人,能否借我五十名神机营的士兵,还有十匹快马?”
“你要做什么?”
“我要带一份‘特殊的捷报’回京城。”凌云的目光落在那些被俘的鞑靼人身上,“张永不是说捷报不实吗?我就把这些俘虏带去京城,让陛下亲眼看看,咱们到底有没有虚报战功。”
杨洪眼睛一亮:“这主意好!人证物证俱在,我看张永还怎么狡辩!”他立刻下令,“杨威,去挑五十个精干的弟兄,再备十匹最好的战马,让凌教习带回去!”
出发前,杨洪将一面宣府卫的军旗塞到凌云手里:“这面旗跟着我打了十年仗,沾过鞑靼人的血,也受过陛下的赏。你带着它,京城的宵小之辈见了,多少会有些顾忌。”
凌云接过军旗,旗面虽有些残破,却依旧鲜红。他对着杨洪和杨威拱了拱手:“保重。”
“你也是。”杨洪拍了拍他的肩膀,“到了京城,去找吏部的王大人,他是个清官,早年在大同做过知府,定会帮你。”
队伍沿着来时的路返回,五十名神机营士兵护送着二十名鞑靼俘虏,快马加鞭向京城赶去。赵小五背着一杆燧发铳,寸步不离地跟在凌云身边,他总觉得这趟京城之行,比狼山嘴的伏击战还要凶险。
“教习,咱们真能见到陛下吗?”赵小五忍不住问道。
“会的。”凌云望着前方的官道,“张永能拦得住奏章,却拦不住活生生的人。”
一路无话,队伍晓行夜宿,只用了五天就赶到了京城郊外。远远望见那巍峨的城墙,凌云却勒住了马:“在这里停下,派两个人先去城里找沈炼,告诉他我们到了。”
两个机灵的士兵立刻打马进城。约莫一个时辰后,沈炼跟着他们回来了,脸上带着焦急:“你可算来了!张永已经在城门口布了眼线,说要‘迎接’你,其实是想把你直接关进北镇抚司!”
“我猜到了。”凌云指了指那些俘虏,“这些人,你有办法送进宫吗?”
沈炼打量着那些瑟瑟发抖的鞑靼人,眼中闪过一丝精光:“有办法。明日是陛下在西苑射猎的日子,我可以扮成押送猎物的猎户,把他们混进去。只是……”他看向凌云,“你怎么办?张永的人肯定盯着你。”
“我自有办法。”凌云从怀里掏出块令牌,正是之前沈炼给的调兵牌,“你带俘虏先走,我随后就到。”
次日清晨,凌云换上一身锦衣卫的飞鱼服,跟着沈炼安排的人混进了西苑。苑内林木葱郁,远处的围场上隐约传来猎犬的吠声。沈炼早已等在一处僻静的假山后,见到凌云便拉着他躲了进去。
“俘虏已经安排好了,藏在围场旁的草料房里。”沈炼低声道,“陛下待会儿会经过这里,你找准机会拦驾,把事情原原本本说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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