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穿透颅骨的剧痛来得快,去得也快,只在林川的视野里留下一片短暂的灼热白芒。
他猛地抽回撑在陶瓮边缘的手,指节因用力而发白,掌心残留着陶壁的粗粝触感,仿佛被千针扎过。
地窖里阴冷潮湿的空气混杂着汤药的浓郁香气。当归、黄芪、血竭与七叶一枝花在瓮中翻滚,蒸腾出辛辣刺鼻的气息,钻入鼻腔时带着一丝金属般的腥甜。
脚下的泥土渗着寒意,顺着鞋底爬升,浸透袜底,让他的脚趾微微蜷缩。
额角渗出的冷汗滑落,在颈侧留下冰凉的轨迹,像蛇信舔过皮肤。
“怎么了?”秦雨桐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她丢下手中的纱布,快步上前扶住他的手臂。
指尖微凉,却稳定有力,隔着薄布衣料传来真实的温度。
是它又失控了?”
林川闭上眼,再睁开时,右瞳中那抹一闪而逝的银金色光华已然隐去,恢复了深邃的黑色。
“不,”他缓缓摇头,声音沙哑如砂纸摩擦,“是看得太清楚了。”
他没有说出顾晚剜眼时那决绝而凄美的低语。那句“娘,我回来了”,像一根淬毒的冰刺,扎在他脑海深处,余音仍在耳膜震荡,带着血肉剥离的窸窣声。
那不是回忆……是我的‘净世之瞳’在反向追溯‘血瞳矩阵’残留的精神波动。
她剜眼那一刻的情绪烙印太深,像刀刻进现实,直接烙进了我的神经末梢。
视觉上,他看见的不只是画面:那是血珠从眼眶滚落的慢镜,每一滴都折射出扭曲的光影;听觉上,他听见骨骼微裂的轻响,肌肉撕裂的闷响,还有那一声极轻、几乎被风吞没的叹息;触觉上,仿佛有温热液体溅到自己脸上,黏腻、滑落、冷却,全是精神投影的真实反馈。
“她不是在为‘黑巢’卖命。”林川低声说,像是在对秦雨桐解释,又像是在说服自己,“她在走一条用三次死亡铺就的路。‘凤凰宝石’不是目标,是钥匙。拍卖会不是终点,是门。”
秦雨桐的心沉了下去。
她从林川的语气里听出了某种超出敌我界限的复杂情绪。
她见过他面对穷凶极恶的敌人时眼中的冷漠,也见过他为无辜者叹息时的悲悯,却从未见过此刻这种混杂着戒备、探究与一丝……同情的眼神。
她从随身的药囊里取出一枚小小的银针,熟练地刺入他手腕的“内关穴”。
针尖破皮的瞬间,一股锐利的清凉如溪流般涌入经络,沿着手臂向上蔓延,冲刷着脑中残存的刺痛。
“汤已经封好了。”秦雨桐轻声说,目光落在那口深埋地下的陶瓮上。
瓮口盖着油纸,边缘压着青石,缝隙间仍逸出缕缕药香,混合着地窖的霉味与泥土腥气,形成一种奇异的安定感。
“‘驱秽母汤’能压制‘血瞳矩阵’对精神力的侵蚀,但它无法净化人心。”她顿了顿,指尖还搭在他脉门上,“林川,你看到的,或许正是对方想让你看到的。”
林川深吸一口气,药草的清香与泥土的腥气一同涌入肺腑,带着湿冷的重量,让他混乱的思绪渐渐清晰。
他知道秦雨桐说得对。
在“影刺”的日子里,他学会的最重要一课,就是永远不要相信眼睛,哪怕是这只被称为“净世之瞳”的鬼眼。
幻象、陷阱、心理诱导,敌人层出不穷的手段,都是为了在你的心防上撕开一道口子。
“我知道。”他反手握住秦雨桐的手腕,她的皮肤细腻而微凉,脉搏平稳,像一口深井。
“但棋局已经开始了,我们不能只当看客。”
他抬头,望向地窖狭小的天窗。
外面,夜色正浓,几粒星子悬于墨蓝天幕,风穿过缝隙,带来远处城市低沉的嗡鸣。
“通知楚歌和林夏,十分钟后,天台见。最后的计划,需要敲定。”
他松开秦雨桐的手腕,起身时脚步还有些虚浮。
她扶了他一把,低声叮嘱:“别逞强。”
林川点点头,沿着石阶一步步走上地面。
木梯吱呀作响,每一步都踩碎一层阴影。
夜风扑面而来,吹散了药味与地窖的腐气,带着初秋的凉意,拂过他汗湿的后颈。
他推开厨房后门,穿过空荡的小吃馆。
灶台冷寂,案板上还留着昨夜剁骨的血痕,空气中飘着淡淡的油烟与辣椒灰烬的气息。
踩着最后一级台阶,他登上天台。
眼角余光瞥见围栏边多了一道轮廓。楚歌早已潜伏在此,黑衣融于暗处,连呼吸都几乎静止。
直到他开口,才显出活人的气息。
“龙组内线刚传来的消息,”楚歌的声音低沉如夜风刮过铁皮,“‘黑巢’欧洲分部的三名‘执行官’已经秘密潜入本市,他们携带的仪器,可以短时间内将‘血瞳矩阵’的能量级数强行提升到二级。这意味着,一旦矩阵启动,整个翡翠钟楼附近区域的普通人都会被抽走部分生命力,成为祭品的一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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