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曦的微光为七贤街镀上了一层朦胧的金边,空气里弥漫着豆浆的醇香和新鲜出炉的糕点甜味。
蒸腾的热气从街角小摊的锅盖缝隙中钻出,裹挟着米浆发酵后的微酸与糖饴焦化的蜜意,在清冷的晨风中织成一张无形的网,温柔地拂过行人的鼻尖。
远处传来竹帚扫过青石板的“沙沙”声,节奏缓慢而踏实,像是这座老城尚未完全苏醒的心跳。
顾晚坐在甜品铺临窗的位置,一副宽大的墨镜遮住了她大半张脸,只露出精致的下颌和略显苍白的唇。
阳光斜斜地切过玻璃,落在她的肩头,带来一丝迟来的暖意,却无法渗入她指尖的凉。
她用银质小叉挑起一小块红豆糕。那叉子是林川特意从旧货市场淘来的,柄上刻着模糊的藤蔓纹路,触手冰凉而沉实。
糕点入口即化,浓郁的甜香瞬间在味蕾上炸开,舌尖泛起细腻的粉糯感,可那甜腻如蜜糖裹砒霜,层层堆叠,压得人喘不过气。
她几不可察地蹙了蹙眉,喉间泛起一丝苦涩的反流。
那甜像一层虚伪的糖衣,包裹着某种无法言说的空洞,仿佛所有欢愉都只是精心排演的假象,徒留满口余味,却无半分滋养。
“太甜了,”她轻声自语,声音低得像风中的叹息,“像在拼命骗人开心。”
一个清脆的童声打断了她的思绪。
“顾阿姨,我妈妈说,心里觉得苦的人,更应该吃甜的东西。”一个约莫五六岁的小男孩,穿着洗得发白的背带裤,仰着一张天真无邪的脸,将一包用牛皮纸装着的自制糖霜递到她面前。
那纸袋边缘微微卷曲,透出淡淡的香草气息,还带着孩子掌心的温热。
是林川的侄子,小宇。
顾晚的身体微不可察地僵了一下。
她接过那包糖霜,指尖在触碰到牛皮纸的瞬间,控制不住地轻轻颤抖。
那纸面粗糙而真实,却让她恍惚听见了某种遥远的、金属般的嗡鸣,像是从脊椎深处传来的回响。
阳光透过窗户,将她垂落的一缕发丝映照得近乎透明。
那缕发丝无意识地缠绕上包裹糖霜的细麻绳,在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瞬间,竟如活物般自行编织。一朵比指甲盖还小的微型红色花朵在绳结上悄然绽放,旋即又散开,仿佛从未出现过。
就在那花瓣成型的刹那,后厨角落里的林夏猛地抬头。
她戴着的特制眼镜镜片边缘闪过一道极细微的红光,数据流骤然中断,取而代之的是三秒的静默扫描。
“异常能量波动?”她低声呢喃,目光投向顾晚的方向,眉头微蹙。
然而下一秒,林川端着豆花推门进来,笑嘻嘻地撞了下她的肩膀,那警报便被自动归档为“误触发”。
“哟,一大早就在这儿祸害点心呢?”林川懒洋洋的声音从后方传来,他身上还系着那件打了补丁的围裙,布料洗得发软,右下角有个歪歪扭扭的补丁,是小宇去年用蜡笔涂鸦后缝上去的。
他手里端着两碗热气腾腾的豆花,瓷碗烫手,白雾氤氲,带着黄豆熬煮后的醇厚香气。
他走到桌边,随手捻起一点小宇带来的糖霜,没有撒进豆花里,反而像恶作剧一样,轻轻扬手,让那细白的糖粉飘飘扬扬地落在顾晚火红色的连衣裙肩头。
糖粒落下时发出几乎听不见的“簌簌”声,像是初雪落在枯叶上。
“你这身红裙子配上糖霜,”他煞有介事地端详着,嘴角勾起,“像不像辣子鸡丁上面撒的葱花?”
顾晚终于有了点鲜活的反应,她抬手拍开他的手,力道不重,却带着不容置喙的拒绝,掌心擦过他腕骨,留下一丝微痒的触感。
“滚开,谁要跟你这块滚刀肉一锅炖。”
林川笑着躲开,顺手把那包牛皮纸糖霜拿起来,塞进了围裙的大兜里,嘀咕了一句:“浪费可耻。”
正午的阳光穿过天井,在后厨斑驳的旧案板上投下几何状的光影。
菜刀砍下的“铛”一声闷响,震得墙角的调料罐微微颤动,几粒花椒从瓶口蹦出,滚落在地。
林夏闻声抬头,镜片上刚刷新完一组数据,忍不住调侃道:“顾大设计师,你这刀法可比你织丝的手艺乱多了。当心把案板给劈了。”
顾晚脸上浮起一丝恼意,将菜刀往案板上一插,刀刃没入木纹,微微震颤。
她左眼蒙着黑布,单眼视物让世界失去了纵深,番茄的轮廓在她眼中模糊成一团红影,指尖离刀锋仅毫厘之差。
林川没有笑。
他从她身后靠近,温热的胸膛几乎贴上她的后背,衣料摩擦发出细微的“窸窣”声。
他宽大的手掌覆盖住她紧握着刀柄的手,掌心干燥而有力,带着常年握刀留下的薄茧。
“别急,慢一点,”他的声音低沉而平稳,气息拂过她耳畔,激起一阵细微的颤栗,“就当是在数自己的心跳。”
他引导着她的手,让刀刃稳稳地落下,切开一颗番茄。
果肉绽开的瞬间,汁水四溅,酸甜的气息扑面而来,黏腻地沾在指节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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