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贤街的菜市场刚从沉睡中苏醒,空气里弥漫着泥土的芬芳和水灵菜叶的气息,还夹杂着鱼摊上湿漉漉的腥气、豆制品蒸腾的微酸热雾,以及远处油条锅滋啦作响的焦香。
阳光斜斜地洒在青石板路上,映出摊主们忙碌的身影,水珠从白菜帮子滚落,在光线下折射出短暂的虹彩。
林川熟稔地穿梭在各个摊位间,脚步轻稳如猫行于暗巷。
他那双眼总能精准地挑出最新鲜的食材。鱼鳃鲜红、虾壳透亮、豆腐表面凝着一层薄霜般的水汽,仿佛一切腐败都逃不过他的注视。
这不单是经验,更像某种本能,一种与生俱来的感知力,在五感深处悄然运转。
他在一个葱摊前停下,指尖捻起一根小葱,凑到鼻尖轻嗅。
清冽辛辣的气息直冲脑门,带着露水的凉意与泥土的厚重,让他精神一振。
“林师傅,大早上的就亲自来采买啊。”摊主老王是个憨厚汉子,脸上常年挂着笑纹,手却麻利得像风车。
他称好葱,又从筐底摸出一小把带着泥块的野蒜,不由分说塞进林川的竹篮,“昨晚厂里加班,瞧见污水处理厂那边冒黑烟,跟烧轮胎似的,邪乎得很。”
林川点头道谢,指尖刚触到那团湿润的野蒜根须,一股尖锐刺痛猛然贯穿右眼。如同烧红的钢针狠狠扎入颅骨,沿着神经一路灼烧至识海。
眼前鲜活的菜市场瞬间褪色,化为一片血与火的地狱。
三十个模糊的人影在视野中扭曲哀嚎,他们身处钟楼广场,四周建筑崩塌如纸屋,火焰自地下喷涌而出,却没有声音,只有无声的爆炸将血肉撕成慢镜头中的碎片。
一张戴着毒蜂面具的脸庞狞笑着浮现,双眼中跳动着癫狂的银金色流光,嘴角咧开至耳根,仿佛正对着林川低语:“你听见了吗?城市的心跳……已经属于我了。”
“嗡——”
识海中响起一声惊雷,林川的瞳孔骤然收缩成针尖大小,冷汗瞬间浸透后背衣衫。
他猛地扶住菜摊边缘,指节因用力而泛白,掌心传来木板粗糙的触感与微微震颤。
‘又是这种频率……和三年前母亲死前那晚一模一样。’
手哆嗦着探入围裙内兜,摸出一粒灰白色的药丸。
这是顾晚用三种安神草熬制的镇魂剂,第七代配方,最多只能压住五分钟反噬。
他看也不看就扔进嘴里,囫囵吞下。
药丸粗糙干涩,苦味顺着喉咙滑落,像砂纸磨过食道,随即一股清凉之意自胃中升起,缓缓压制住那股撕裂灵魂的痛楚。
深吸一口气,视野重新聚焦。
喧嚣重归耳畔:叫卖声、剁肉声、秤砣落地的脆响、孩童追逐的笑声……但此刻,那一张张鲜活的笑脸在他眼中,都蒙上了一层淡淡的灰翳,像是被无形之网笼罩的生命线,正在缓慢抽紧。
他的目光越过人群,落在远处一个垃圾箱旁。
一个浑身湿透、瘦得像竹竿的男人正蹲在那里,筛糠般地发抖。
雨水顺着他的破帽檐滴落,打湿肩头一块暗褐色的污渍,不知是血还是泥。
他是水鬼,这一片地下管网的“活地图”,此刻手里死死攥着半张被泥水浸透的城市管网图,手指关节因用力而发白,眼神里满是劫后余生的恐惧。
午阳穿过小馆后厨的窗棂,在布满刀痕的案板上投下斑驳光影。
光线随柳枝摇曳,在姜块上跳跃出细碎金斑。
林川剁姜的动作快如雨点,只听得一阵密集的“笃笃”声,姜末均匀洒落瓷碗,散发出辛辣浓烈的香气,刺激得鼻腔发痒。
灶上,巨大的汤锅里,暗红色辣汤正“咕嘟咕嘟”翻滚,红油浮沫不断炸裂,释放出霸道到几乎令人窒息的复合辛香。花椒麻、辣椒烈、八角醇、桂皮暖,层层叠叠填满整个空间,连呼吸都变得灼热。
顾晚静静地靠在灶台边剥蒜,她戴着一副宽大的墨镜,遮住了那双没有焦点的眼睛。
指尖传来蒜皮微糙的触感,蒜瓣洁白饱满,汁液渗出时带着一丝清甜气息。
她忽然停顿,空洞的眼窝微微颤动了一下:“你昨晚又熬通宵了?心跳比平时快了三下。”
“汤不等人,命也不等人。”林川笑了笑,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掌心握着刀柄,感受到木纹传来的细微震动。
顾晚剥蒜的动作再次一顿。
一根极细的红丝从她指尖无意识延伸出来,缠绕在蒜皮上,竟自动编织成一个微缩的、纹路复杂的井盖图案。圆形外圈刻有“B-07”编号,内部蛛网状沟槽清晰可辨。
“怎么了?”林川问。
“我不知道……但这几天,每次我编织数据模型,总会不自觉地回到这个结构。”她声音轻颤,指尖微麻,“就像这座城市……正在变成一个巨大的茧。”
林川看着翻滚的辣汤,若有所思:“如果真有人能把整座城变成宿主……那也得有人能把它救回来。”
“你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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