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保持着那个抡“板砖”的姿势,僵在原地,浑身被落下的冰渣灰尘糊了一脸,像个泥塑的兵马俑。
心脏还在狂跳,脑子里一片空白。
刚才那毁天灭地的土黄色光柱…是…城隍爷?!
“咳咳…咳…”墙角传来一阵虚弱的咳嗽声。
是王大哥!
他瘫在冰冷的墙角,身上那诡异的膨胀和青黑色肉瘤消失了,脸色依旧惨白,嘴唇冻得发紫,但眼神恢复了清明,充满了劫后余生的茫然和后怕。
他身上的工装破破烂烂,沾满了冰霜和黑灰,但至少…是个人样了。
冷藏库厚重的铁门外,也传来了更加猛烈的砸门声和焦急的呼喊。
结束了。
真的结束了。
我腿一软,再也支撑不住,“扑通”一声,一屁股坐在冰冷刺骨、满是碎冰和灰尘的地上。
手里那块冰凉死寂的漆黑碎片“当啷”一声掉在脚边。
浑身脱力,冷汗早已浸透了后背,冷风一吹,激灵灵打个寒颤。
“城隍老儿…总算…干了件人事…”
符灵的声音在我脑子里响起,带着一种耗尽了所有力气的虚脱感,骂骂咧咧,“房东…这趟…电费…得翻倍…不…翻十倍…”
翻十倍?
老子命都差点搭进去!
我扯了扯嘴角,想笑,却只发出一声嘶哑的抽气。劫后余生的疲惫如同潮水般席卷全身。
……
淹死鬼的事儿,算是彻底了了。
后续的烂摊子,自然有城隍爷的人(或者说鬼差)和火葬场自己处理。
王大哥受了惊吓和阴气侵袭,大病了一场,王大妈天天熬老母鸡汤给他补身子,见了我,胖脸上又是感激又是后怕,一个劲儿念叨我是他家的救命恩人。
我也懒得解释,只说碰巧城隍爷显灵,跟我关系不大。
至于那块烫手的漆黑碎片?
被我裹了好几层厚实的黄裱纸,又用朱砂在上面歪歪扭扭画满了连我自己都看不懂的“镇煞符”,最后塞进一个装骨灰盒用的、刷了黑漆的硬木小盒子里,锁进了铺子最里面、一个落满灰尘的铁皮柜最底层。
钥匙?直接扔护城河里了。
这玩意儿太邪性,不到万不得已,打死我也不想再碰。
日子,好像又拧回了原来的发条。
糊纸人,扎车马,裱房子(纸糊的阴宅),写挽联。
浆糊味儿、纸灰味儿,还有隔壁王大妈家飘来的炖鸡汤味儿,构成了我破铺子里的主旋律。
但有些东西…不一样了。
火葬场闹鬼的事儿,虽然被上面压了下来,只说是“制冷设备故障引发意外事故”,可这世上哪有不透风的墙?
尤其是在省城阴阳界这个巴掌大的圈子里。
王大哥那晚的经历,王大妈添油加醋的宣扬,再加上我那晚拎着撬棍砸火葬场冷藏库大门的“英姿”(被几个胆大的工人远远瞧见了)…
“九阳纸活铺”的姜老板,这名号,悄没声儿地就硬气了起来。
以前来我这儿的,多是些图便宜、或者实在找不到其他纸扎店的街坊。现在…
“姜老板!忙着呢?”
一个穿着挺括西装、夹着皮包、梳着油光水亮大背头的中年男人,小心翼翼地推开我那扇吱呀作响的老木门,脸上堆着客套又带着点敬畏的笑容。
“我是城西‘福寿园’殡葬服务公司的小刘啊!久仰姜老板大名!特意来拜会拜会!”
我正撅着屁股,给一匹刚扎好的纸马糊最后一片彩纸马鬃,头都没抬:“啥事?订纸活?寿衣花圈童男女,价目表墙上贴着,自己看。”
“不是不是!”
那刘经理赶紧摆手,凑近几步,压低声音,“是…是我们公司接了单‘大活儿’!城南张老爷子,以前是咱省城老机械厂的厂长,讲究!家里人也讲究!点名要全套最高规格的纸活!特别是那‘开路先锋’的纸马,要扎得跟真马一样精神!还要…还要带点‘特殊’效果…”
他搓着手,眼神里带着点试探:“听说…姜老板您…手艺通神?能镇邪?您看…这纸马…能不能给‘开开光’?让老爷子走得顺当点?价钱…好商量!”
开光?
我手一抖,差点把马鬃糊歪了。
老子开个屁的光!就会画鬼画符和“漏电”!
“开光没有!”
我没好气地回了一句,继续糊我的马鬃,“纸马就是纸马!扎得精神点,烧得利索点,比啥‘开光’都强!”
“是是是!姜老板说的是!”
刘经理被怼了也不恼,反而笑得更热情了,“那…那就按最高规格的来!纸马扎两匹!要最高最壮的!金童玉女要最新款式的!对对对!就是您上回给老李家扎的那种…戴墨镜的!有‘科技感’!张老爷子家的小孙子指定喜欢!钱不是问题!”
得,又是个被“科技感”童男女忽悠瘸的。
送走了这位“福寿园”的刘经理,还没喘口气,门口又探进来一个脑袋。
是个穿着洗得发白道袍、背着个破褡裢、一脸苦相的干瘦老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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