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天刚亮，玄阳道人来到铁匠棚，铁柱正抡着小铁锤，在铁砧上敲打一块红铁。锤头落下，火星溅在他赤裸的胳膊上，他浑然不觉，只盯着铁坯上渐渐成形的斧刃——这是他新打的开山斧，刃口掺了些山里采来的玄铁矿砂，比寻常铁器更坚硬。
“铛！”最后一锤落下，斧刃映出他汗津津的脸。
“不错。”玄阳道人背着手站在棚外，手里捻着张刚画好的“清风符”，“气沉得稳了，锤法也有了章法。”他接过斧子，用指尖敲了敲刃口，“这铁里凝了你的气，比上次那把锄头强多了。”
铁柱挠挠头，把斧子放进竹筐。筐里还有三把镰刀、两把锄头，都是这半个月的活计。玄阳道人说山里的米缸见了底，让他下山换些米面，顺便“看看人间烟火，磨磨性子”。
“记住，学符是练气，打铁是练力。”临下山前，老道又叮嘱，“气是力的魂，力是气的骨，气力相济，才能让符箓得心应手。遇了事别冲动，先用用脑子。”
铁柱点头应着，背着竹筐往山下走。筐里的铁器叮当作响，像在给他打拍子。
落马坡镇的集市比他上次来热闹了些。铁柱找了个角落摆摊，把铁器一一摆开，斧刃、镰尖在日头下闪着冷光，很快引来了几个村民询问价格。
“这锄头多少钱？”一个老农蹲下身，用粗糙的手摸着锄板。
“二十文。”铁柱刚说完，就听身后传来一阵哄笑。
三个穿着短打的汉子晃了过来，为首的是光头，腰间别着把锈铁刀，眼神吊儿郎当地扫过摊位：“哪来的野小子，敢在铁拳帮的地界摆摊？交过保护费了吗？”
是铁拳帮的外围弟子。铁柱想起玄阳道人的话，压下火气：“我就换点米面，马上就走。”
“走？”光头汉子嗤笑一声，抬脚就要踢翻竹筐，“我们孙副帮主的干儿子赵武少爷就在附近喝茶，你这破铜烂铁挡了路，知不知道？”
正说着，一个穿月白长衫的年轻人摇着扇子走过来，身后跟着两个随从。他约莫二十岁，眉眼间带着股傲气，腰间佩着柄长剑，剑鞘是鲨鱼皮的，一看就价值不菲。
“怎么了？”年轻人声音轻飘飘的，目光落在铁柱的开山斧上，眼睛一亮，“这斧子看着倒还行。”
光头汉子立刻换上谄媚的笑：“武少爷喜欢？这野小子不知好歹，您拿他的斧子练练手？”
赵武没理他，径直走到摊位前，拔出长剑。剑身出鞘的刹那，一道寒光闪过，周围的人都下意识后退了半步——那是柄好剑，刃口泛着青幽的光。
“我试试你的斧子。”赵武说着，长剑轻挥，竟不是砍，而是用剑脊往斧刃上轻轻一磕。
“叮！”
一声脆响，铁柱只觉心口一紧。再看时，他新打的开山斧刃口，竟被磕掉了一小块铁屑！
“好剑！”赵武眼睛更亮了，像是找到了好玩的物件，长剑又挥，这次对准了旁边的镰刀。
“别！”铁柱伸手去拦，却被随从死死按住。
“咔嚓！”镰刀的木柄没断，刃口却被齐崭崭削去一角。
“有趣，有趣。”赵武笑得兴奋，长剑如白蛇吐信，转瞬间，三把镰刀、两把锄头全遭了殃——不是被削掉刃口，就是被劈出缺口，好好的铁器，转眼成了废品。
“你赔我钱！”铁柱红了眼，挣开随从的手，冲到赵武面前。
“赔？”赵武收起剑，用剑尖挑起块铁屑，“就你这破铁，也配让我赔？给你个教训，以后别拿些破烂出来现眼。”
光头汉子在一旁煽风点火：“武少爷肯碰他的东西，是给他脸了！还不快滚？”
“你不讲理！”铁柱攥紧了拳头，指节发白，“你毁了我的东西，必须赔钱！”
“哟呵，还敢顶嘴？”赵武身后的随从冲上来，一拳打向铁柱面门。
铁柱侧身躲过，反手抓住对方的手腕，借着对方的力气一甩，随从“哎哟”一声摔在地上。另一个随从拔出短刀就刺，抬脚将人踹翻。
“反了天了！”赵武又惊又怒，亲自拔剑刺来。铁柱没学过剑法，却凭着力气大、反应快，用自己的小铁锤死死缠住长剑。两人缠斗间，铁柱瞅准空隙，一拳打在赵武的胳膊上，只听“咔嚓”一声，赵武惨叫着松开剑，胳膊以诡异的角度弯着。
“武少爷！”光头汉子吓得魂飞魄散，“快！报给副帮主！这小子打伤了武少爷！”
周围瞬间乱成一团，有人喊着“铁拳帮的人来了”，有人忙着躲闪。铁柱知道闯了祸，捡起地上的小铁锤，转身就跑。
“抓住他！别让他跑了！”后面传来呼喊声，脚步声越来越近。
铁柱慌不择路，拐进一条窄巷。巷子尽头是死路，翻墙来不及了。他忽然想起玄阳道人教的“秋风符”——能借风力增速，还能扬起尘土挡人。
“对了！符！”铁柱从怀里掏出张黄纸符，是出门前老道塞给他的，说“以备不时之需”。他按照师父教的法子，捏着符纸，心里想着“风”，猛地将符往地上一拍：“疾！”
符纸落地的瞬间，巷子里忽然卷起一阵狂风，尘土、落叶被卷得漫天飞舞，迷住了追来的人的眼睛。狂风还推着铁柱，让他跑得比平时快了好几倍，像脚下生了风。
他借着风势，翻过高墙，一路往终南山的方向跑。身后的呼喊声渐渐远了，风声里，他仿佛听见玄阳道人的声音在说：“气力相济……遇事别冲动……”
铁柱摸了摸怀里的小铁锤，又看了看掌心被符纸硌出的红痕。这次是逃出来了，可铁拳帮的人不会善罢甘休。他忽然明白，师父让他下山，不光是换米面，更是让他知道：这人间烟火里，藏着比打铁更复杂的东西，光有力气和符，还不够。
山风吹过，带着草木的清香。铁柱加快了脚步，他得赶紧回去，告诉师父，他好像有点懂“气力相济”的意思了——不光是练气练力，更得学会什么时候该用，什么时候该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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